偌大的宮殿裏靜得落針可聞,聖上人送來棋盤,兩人對坐進行方才未完結的棋局。
聖上執黑子,落在了棋盤最中央:“二皇子遇刺一案,你查得如何了?”
陸遠斟酌片刻,拈起白子落下:“回聖上的話,還沒有什麽頭緒。”
“都這麽久了,一點頭緒都沒有?”聖上皺起眉頭,“培之,這不像你的能力。”
“此案事關重大,所有刺客又全都服毒自盡,卑職隻能謹慎調查。”陸遠抬眸看向他,手中著一個棋子久久不下,似有什麽話想說。
聖上當即子前傾:“你想說什麽?”
陸遠蹙眉不語,隻是將白棋落下。
“但說無妨。”聖上笑笑,又下一子堵截。
陸遠盯著棋盤許久都沒說話,指尖的白子久久沒有落下。
在殿愈發安靜時,他才緩緩開口:“聽隨行的太醫說,貴妃娘娘不大適應行宮的,來了之後便一直在喝藥。”
聖上頓了頓,想到什麽後眼底閃過一沉,但很快恢複如常:“也是上了年紀。”
陸遠微微頷首,沒有再多說什麽,待他落子之後很快又下了一步。
兩個人你來我往,下了小半個時辰,最後以聖上贏了半子為結束,陸遠起抱拳:“聖上棋高一著,卑職輸得心服口服。”
聖上笑了起來,氣神好了許多:“還是與你下棋有意思,哪像那群老腐朽,次次都絞盡腦讓著朕,明明朕的棋藝更佳,卻偏偏每回都贏得窩囊。”
“聖上若喜歡,隨時喚卑職來便可。”陸遠垂眸。
聖上笑著搖了搖頭:“你可是朕的大忙人,朕哪舍得累著你,行了,時候也不早了,你且回去吧。”
“是。”陸遠應了一聲,低著頭轉離開了。
聖上看著他的背影慢慢消失,臉上的笑也逐漸淡了下來,許久之後才沉聲開口:“來人,周貴妃子不適,現在就人送回京都歇息!”
“是!”
周貴妃被連夜送出行宮,當馬車碾路麵的聲音在山中回響,消息頓時傳遍了整個行宮,宮裏燈火通明,卻半個人影都沒見到,宛若一座空的鬼城。
在所有人都心驚膽戰不知真相時,唯有哭腫的桃子睡得香甜,手裏攥著一個小小的荷包,裏麵是白日剛得來的禮。
簡輕語一覺睡到了天大亮,睜開眼睛後便得知了周貴妃被送走的消息,一臉茫然:“為何走了?”
“應該是惹聖上生氣了,聽說聖上下了旨之後,氣得砸壞了兩張桌子。”英兒煞有介事地說。
簡輕語蹙眉:“怎麽會突然惹聖上生氣?”
“那誰知道,天威難測呀,大小姐今日赴宴可千萬要謹慎些。”英兒張地叮囑。
簡輕語愣了愣:“赴什麽宴?”
“聖上設宴款待群臣和眷呀,二小姐昨日親自來說的,”英兒說完想起什麽,又變得張起來,“對了,二小姐昨日撞上了陸遠,可毫不見驚慌,像是早就知曉了您和陸遠的事。”
“……簡慢聲還遇見了陸遠?”簡輕語都懵了,“等一下,你怎麽不他九爺了?”
“他都把您欺負這樣了,奴婢才不他九爺!”英兒突然激。
簡輕語遲鈍:“他什麽時候欺負我了?”
“您就別為他說話了,等先夫人的冠塚立好,奴婢就隨您去漠北,再也不回來了!”英兒哽咽。
簡輕語:“……你先別說話,我就睡了一覺,怎麽發生這麽多事?”
英兒歎了聲氣,將從床上拉了起來,一邊為更,一邊將方才說過的話都捋了一遍,待到衫換好頭發梳好時,簡輕語總算鬧明白了。
“看來我真是錯過許多呀。”簡輕語歎了聲氣,替陸遠解釋了兩句,然而英兒堅定地認定是因為陸遠才哭的,也隻好隨去了。
簡輕語昨日一直在睡,眼睛沒有敷東西,早上起來依然腫腫的,用水遮了之後好一些,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哭過。沒別的辦法掩蓋,隻好就這樣出門去了。
寧昌侯等人早已經在主院等著,看到來了之後總算可以出發了,秦怡一邊走一邊嘟囔:“平日睡懶覺也就罷了,今日這麽大的事,也要睡到這個時候,真是胡鬧!”
“好了,說兩句,又沒遲到。”寧昌侯不悅。
秦怡撇了撇,還想再說什麽,簡震急忙挽住的胳膊撒:“娘,快些走,別遲到了。”
“知道啦,催什麽。”秦怡表總算好了一些。
簡輕語慢吞吞地跟在他們後麵,走著走著簡慢聲也開始落後,最後走到了的旁邊。簡輕語斜了一眼,慢條斯理地問:“有事?”
“陸遠欺負你了?”簡慢聲突然問。
簡輕語:“?”
“眼睛腫這樣,”簡慢聲不悅地蹙起眉頭,“他也太過分了。”
“……他沒欺負我。”簡輕語無奈。
簡慢聲和英兒一樣,都是一副‘不聽不聽,王八念經’的表:“你若實在不喜歡他,就該告訴父親,父親雖不如陸遠位高權重,但保住你的法子還是會有的。”
“他真沒欺負我。”簡輕語歎氣。
簡慢聲:“不行,我這就告訴父親。”
簡輕語見來真的,急忙拉住的袖子,兩人的靜引來前麵三人的注意,急忙鬆開簡慢聲。
“你們幹什麽呢?”秦怡皺眉,“輕語,你欺負慢聲了?”
“我沒有。”簡輕語假笑。
秦怡又看向簡慢聲,看到搖頭後才放心,旁邊的寧昌侯叮囑一句:“姐妹兩個不準吵架。”
“沒有吵架。”簡輕語攥了簡慢聲的袖子,不敢鬆開半分,察覺簡慢聲還要上前後,低聲音飛快地說了一句,“是周音兒欺負我。”
簡慢聲猛地愣住。
前方三人繼續往前走了,簡輕語這才鬆一口氣,抬頭對上簡慢聲的視線,歎了聲氣道:“昨日遇見了周貴妃和周音兒,是陸遠送我回來的。”
簡慢聲咬下,許久之後別開臉:“對不起。”
“又不是你招惹我,你道什麽歉?你還沒進周國公府的門呢,可就代表們賠罪了?”簡輕語揚眉,“還是說們找我麻煩,是你指使的?”
“……我算什麽,也能指使們?”簡慢聲本還覺得歉疚,被一攪合頓時隻剩下荒唐。
簡輕語聳聳肩:“那不就得了。”
“但們是因為討厭我,才會針對你,”簡慢聲蹙眉,“周貴妃一直有屬意的侄媳人選,一直都看不慣我,周音兒又是在宮裏長大,自是與同心。”
“……都看不慣這樣了,你進了他們家的門,還能有好日子過嗎?”簡輕語無語。
簡慢聲頓了一下,抬步往前走:“人本就不可能一直過好日子。”
簡輕語嘖了一聲,也快步跟了過去。
一家人到主殿時,恰好遇到周國公府的一家子,周貴妃被連夜送走一事,應該對他們造了不小的影響,今日前來的每一個周家人都麵憔悴,衫佩飾也比平日要低調許多,周音兒更是乖巧地跟在國公夫婦後,沒有一點張揚的樣子,顯然是被提點過。
簡輕語的視線從這家人上掃過,當看到國公夫婦後的男子時頓了一下,推斷他便是簡慢聲的未來夫婿,周勵文。
難怪簡慢聲會看不上,此人雖然生得還算白淨,可與那錦衛的李桓相比,還是太過文弱白麵了。
簡輕語垂下眼眸,同簡慢聲一起對他們見了禮。
周勵文看向簡輕語,眼底閃過一驚豔:“這位便是簡大小姐?晚生見過大小姐。”
“周公子客氣。”簡輕語還了一禮。
周勵文隻誇一句,便極有分寸地看向了簡慢聲,還特意多與說了幾句話,簡慢聲一一應答,十分的乖巧恭敬。
長輩們有心讓未婚夫婦多說說話,便將晚輩們留下,自行先進殿了。他們一走,周音兒便懶得假裝了,輕哼一聲挽住周勵文的胳膊:“哥哥,我們也進去吧。”
“我還在同二位姑娘說話,你先進去便好。”周勵文溫勸道,顯然極其疼妹妹。
周音兒蹙眉:“可我想同哥哥一起。”怎可能讓哥哥和這兩個狐貍單獨相。
周勵文聞言為難,看看簡慢聲又看看周音兒,一時拿不定主意。簡輕語默默在心裏對周勵文下了一個‘優寡斷’的評價。
覺得簡慢聲也未必想跟這兄妹倆說話,於是用眼神示意簡慢聲離開,誰知簡慢聲隻是看了一眼,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沒想到願意繼續糾纏,簡輕語頗為意外,索也站定了等著,看著這兄妹倆跟耍猴一樣鬧騰。
日上三竿,雖然離午宴時間還早,可員及家眷已經陸陸續續來了,主殿外宮人們進進出出忙碌不已,不人從幾人邊經過。
周勵文被眾人盯著看,一時間窘迫得厲害,跟著也沒了好臉:“音兒,別鬧了!”
周音兒沒想到他會兇自己,頓時眼眶一紅,將父母昨夜的勸誡全都拋在腦後,哽咽著朝外跑去。周勵文懊悔地歎了聲氣,正要追出去,簡慢聲突然開口:“周公子,還在生你的氣,想來不想見到你,不如我替你去勸勸吧。”
“如此也好,那就謝過二小姐了。”周勵文執禮道謝。
簡慢聲也不看他,直接朝周音兒追去,簡輕語覺得不大妙,也趕跟了過去。現下滿行宮的人都去了主殿,其他地方都沒什麽人煙,顯得空曠又安靜。
們二人是在一角落找到了周音兒,周音兒一看是們,頓時憤怒又委屈:“你們跟著我做什麽!我哥呢?!”
“你哥讓我你回去。”簡慢聲淡淡道。
周音兒冷笑:“你算什麽東西,還沒進周家的門呢,就想當嫂子管著我了?別假好心了!”
簡慢聲緩步上前:“我又不是你娘,為何要管你?不過我來找你,確實不是因為好心,而是為了別的事。”
簡輕語眨了眨眼睛,約覺得不妙,於是好言勸周音兒:“你最好冷靜一點,別說話。”
周音兒瞪眼:“你也敢教訓我?忘了昨日……”
砰!
話沒說完,便被簡慢聲一腳踹倒,好死不死後麵一小片泥濘,直接砸進了泥水裏,簡輕語眼疾手快拉了簡慢聲一把,二人的上才沒濺上髒汙。
周音兒不可置信地看著上惡臭的泥水,半晌睜大眼睛看向簡慢聲。
回過味的簡輕語也不敢相信,簡慢聲竟然也會踹人了。
周音兒大概是這輩子第一次被欺負,一時間都呆住了:“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
“這是你欠簡輕語的。”簡慢聲淡淡道。
周音兒總算回過神來,氣得臉都快紫了,卻還是忘了從泥坑裏爬出來:“你竟然打我!信不信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誰打你了,是你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關我們什麽事。”簡輕語震驚之後,立刻從善如流。
周音兒哆嗦:“一、一派胡言,聖上不會相信你們的……”
“我看你才是一派胡言,誰人不知我們簡家姑娘溫乖巧善良懂事,而你刁蠻任不講理,你就算告到聖上麵前,他也隻會認定你在撒謊,”簡輕語雙手抱臂,頗有在漠北同人吵架時的氣概,“我勸你還是老實些,別再胡鬧了,要知道周貴妃不在,可沒人幫你,而且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
話沒說完,若有所,一回頭就對上陸遠玩味的視線,而他的後,是季李桓等一整支錦衛的隊伍,證人之多如過江之鯽。
簡輕語瞬間啞了,季扯了扯李桓的袖子,小聲嘀咕:“理解的溫乖巧善良懂事,跟我理解的是一回事嗎?”
他怎麽沒見過哪個溫乖巧的姑娘,能一腳將人踹進泥坑,也沒見過哪個善良懂事的姑娘,理直氣壯地要害者閉。
李桓悠悠看了他一眼,半晌說一句:“簡大小姐說得對。”
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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