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宜寧不好意思「隨便」,更不好意思第一次正式見面就喊「媽」。
何況……「媽」這個字眼,從小到大都沒有喚出口的對象。
好像不知道怎麼發音才能自然。
「你收斂點,自己不要臉寧寧還要呢,」余相晚沒好氣瞪他一眼,「寧寧,我們先進去。」
停頓幾秒,周宜寧低垂著視線:「謝謝阿姨。」
見這麼客氣,眉眼有失落一閃而逝,余相晚稍作思索,很快明白過來。
不聲斂住眼底的心疼,抬手挽住周宜寧的臂彎,將引到正屋。
老爺子坐在主位,一中式唐裝顯得十分平易近人,雖年過八十,但神矍鑠,看不出半點暮年的灰敗。
左右兩側,分別坐著裴安和裴定,一個從政,一個從軍,卻都沒有領導的架子。
裴安旁邊是一個長相和裴京聞有五分像的男人,不難猜是年長裴京聞五歲的哥哥裴行洲,比起裴京聞的桀驁難訓,裴行洲的五溫潤,更顯清冷。
在自家親爹面前,裴舒語被迫收起縱的玩,乖乖坐在母親旁邊,儘量降低存在。
「寧寧來了啊,」老爺子眼前一亮,有些蒼老的語調寫滿激:「這混小子出息了,總算把你帶回來了。」
意料之外的熱和親切,周宜寧怔愣住。
好在很快找回思緒,主跟老爺子打招呼:「爺爺,我也很開心來拜訪您。」
「爺爺,您這多久沒見我了,」裴京聞欠欠笑著,「不想我就算了,怎麼還罵我呢。」
「混帳東西!還好意思問!」老爺子就差把拐杖往他上,「我還想打你呢。」
「別急啊您,」他做出躲避的姿態,「我媳婦還在呢,給我留點面子。」
這話一出,連裴安夫妻都忍不住瞪他。
怕自己再看他會氣死,老爺子把注意力放在周宜寧上。
老爺子大半輩子見過無數人,只一眼,便覺得這姑娘品端正,讓人喜歡得。
「哎,哎,」老爺子一一朝介紹,「這是那混帳東西的爸媽,那邊是你小叔和嬸嬸,這是你大哥。」
按著老爺子的話,周宜寧按耐著腔絢爛盛開的心跳聲,一一問好。
整個過程,能覺到裴家的長輩們,是發自心來應對。
功削減了心口的張。
……或許,可以往好的方面想。
這是不是說,他的長輩都接納了?
這些思緒在腦海閃過,周宜寧面不顯,跟裴京聞一同落座。
傭人的效率很高,很快將各種的菜餚擺滿整桌。
裴家並沒有「食不言」的規定,吃飯的全程,裴舒語一直在活躍氣氛,歡聲笑語不斷。
周宜寧腦中繃的那弦漸漸鬆緩,加上裴家所有的長輩都在照顧的,聊天的話題也不會落下。
在家裡,周宜寧已經很久沒過這樣的重視。
很念,也很珍惜。
甚至有了一貪心。
……要是有這樣的長輩該多好。
—
一頓飯下來,周宜寧沒了最開始的坐立不安。
老爺子總歸年齡大了,沒聊多久就撐不住困頓,周宜寧只得把準備好的禮一一送給各位長輩。
寒暄完,余相晚
將單獨帶到二樓客廳,戴上那隻玉鐲,完全不釋手,打心眼裡喜歡:「謝謝寧寧。」
「您客氣了,喜歡就好,」周宜寧笑容有些靦腆:「我很榮幸。」
閒話了幾句,余相晚停頓幾秒,眸溫和說:「在你們高三的時候,我就看出老二喜歡你了。」
周宜寧呆了一會兒,似乎沒反應過來這話是什麼意思。
「出國幾年,沒想到對你還是念念不忘,」余相晚握住的手,輕輕一笑,「家裡這些年沒為他的婚事心,結果他一個都沒同意。」
儘管早就知道這些,但親耳聽到余相晚說,周宜寧的腦袋仍是嗡嗡作響。
心跳聲異常清晰。
「寧寧,老二他一聲不吭帶你領證混是混了點,」余相晚語調很緩:「但是咱們家能看出來,他對你是死心塌地的。」
「老二他從小認死理,認定的事誰都改變不了。」
「你也不用擔心咱們家會強迫小輩聯姻,恆盛再怎麼落魄,也不會走到這一步,」余相晚的神越發和,「而且你很出,老二娶了你才是他占了便宜。」
周宜寧定定看向,腦海里嗡嗡一片,組不了完整的一句話。
但能清晰知到,深埋心間七年的寒冰,被這些字句,逐個擊碎。
「這不僅是我想告訴你的,也是他爺爺和他爸的想法,」余相晚定定看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們永遠支持。」
一番話下來,徹底衝散了連日來的霾。
想接話,卻泣不聲。
在今天以前,從來不會想到,裴家長輩會這麼珍視。
完全和印象中的那些長輩不一樣。
會堅定告訴,不必在意所謂的階層。
只要人足夠優秀,越階層只是時間問題。
何況階層並不難說明什麼。
多年來的心結在這一刻解開,周宜寧腦袋發懵,連余相晚什麼時候離開、裴京聞什麼時候過來都沒反應過來。
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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