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沉年時在英國旅居過一段時間。

    他邊有專門照顧他的管家和傭人，但他偶爾也會擺其他人耐心為自己做一餐料理。

    傭人發現後誠惶誠恐，以為自己哪裏做的不夠好。

    那時的他就學會雲淡風輕了。

    他溫和地笑著說：“我就是給自己增加點驗，免得其他同學聊英國的夥食時不上話。你做的很好，但我偶爾也想自己嚐試。”

    傭人見沒被責怪終於放心。

    後來每次見周沉去後廚，都跟著去，一邊指點油鹽醬醋怎麽放，一邊把自己這麽多年記在心裏的食譜掏心掏肺地拿出來說。

    因此在周沉心裏做飯是件按部就班的事。

    隻要按照菜譜來，不會做出讓人難以下咽的東西。

    當然，這並不是說他覺得沈頤喬做的東西難以下咽，而是他突然發現這件事居然可以不按照食譜，而是隨發揮。

    一個表麵淡定理智、心裏卻活著隨小孩的沈頤喬，剛好彌補了他被沉悶得無趣的那一塊。

    榫對卯，合適得一塌糊塗。

    他上背著集團，背著家族，那麽隨的事就換個人替他做吧。

    他希這個人永遠是沈頤喬。

    說強得可怕，想要在廚房再創輝煌。

    那麽周沉當下的第一反應就是，試吧，隨你折騰。

    ……

    第二天沈頤喬興衝衝打算再次挑戰。

    剛進廚房，家裏的視訊門鈴就開始響。前兩通還正常，一通是附近商超過來送食材，另一通是管家送來鮮切水果。

    第三通再響，沈頤喬去看，看到了因為靠的太近而被拉扯的變形的，李木的臉。

    第四通，是袁飛。

    茫然地打通周沉電話，周沉在那頭氣定神閑：“沒關係，開了門不用管他們。我馬上到家了。”

    袁飛和李木同時出現，那一定是來家裏談公事的。

    沈頤喬替他們開門，不好意思真同周沉說的那樣完全不管，好脾氣地問：“茶還是飲料？”

    “別別，嫂子真別忙了。”李木說，“來之前沉哥三令五申，不準給你添麻煩。”

    “倒杯茶而已。”又笑著問袁飛，“袁飛呢？喝什麽？”

    袁飛遊刃有餘一些：“那我就不客氣了，嫂子。我自己去冰箱拿。”

    沈頤喬讓開一側：“行。”

    袁飛拿了兩瓶蘇打水，給李木扔過去一瓶。

    李木接住：“沉哥剛是不是說快到了？”

    “對。”

    “今天到底什麽事？平時不是都去會所見嗎？”

    袁飛擰開喝了一口：“不懂。”

    沈頤喬拿了玻璃杯和檸檬片過來，恰好聽到對話，心中微微詫異。

    居然連袁飛和李木都不知道今天有什麽事。

    放下東西，想到有管家送來的水果，又折回去拿。

    來回跑了兩趟，李木誠惶誠恐：“嫂子，沉哥一回來看你這麽忙前忙後的，別一不高興把我倆發配邊疆了。”

    袁飛幹咳一聲：“別帶上我，和我無關。”

    李木被外派的事沈頤喬聽說過，雖然不知道因，但會說，稍微一囫圇就道：“你那個怎麽發配？我明明聽周沉說是你能力強，別人去他都不放心。要是整個集團要找出一個又有能力又讓他高枕無憂的，估計隻有你了。”

    李木眨兩下眼。

    他在鳥不拉屎的地方待著待著都開始懷疑人生了，在想是不是得罪了他哥才把他放到這個地方來的。

    當初那些豪壯誌慢慢被拋到腦後，什麽“哥我一定好好幹”，“我不會讓你失的”，說這話時的心也忘得差不多了。

    沈頤喬這麽一講，他忽然起立。

    他哥會和枕邊人說假話嗎？

    那肯定不會啊！

    他是男德班班長啊！

    他私底下要是真和嫂子這麽說，那就是真心實意覺得這項工作非他李木不可的。那是真的，他媽的，認可！

    這麽一想，李木心裏那一個舒坦，恨不得起完立再跳一支小舞。

    但因為激變得結結的：“真、真的嗎？嫂子。”

    “當然了。”沈頤喬理直氣壯。

    幾分鍾後周沉到家，看著李木那張滿臉春的臉皺眉，再皺眉。

    趁他去洗手間，周沉問袁飛：“他怎麽了？”

    “被你誇的。”袁飛說。

    周沉不記得最近有誇過李木。

    近期對李木說過最讓他開心的一句話大概就是“既然都回來參加壽宴了，結束後也別走了吧”。

    或許李木是在為這個高興。

    周沉沒再管他，得到似是而非的答案後起。

    袁飛仰著脖子喊停：“哥。”

    “什麽？”

    “你今天喊我們過來到底什麽事？是公司——”

    “不是。”周沉說，“突然想到結婚後好像還沒你們來過。”

    他說著頓了頓：“權當暖房。”

    遲來的……暖房。

    在袁飛看到今晚餐桌上兩種截然不同風格的菜式之後察覺到一點苗頭。瞥一眼邊李木，李木二愣子，完全沒察覺到。

    他今晚春風滿麵，第一筷夾了麵前的百合炒蝦仁。

    那道菜是沈頤喬做的。

    看到李木夾過去，雙手撐在桌沿上，眼的。

    周沉可能作假，但他的朋友沒道理合夥一起哄，正好能驗一驗自己的真實水平有多。

    李木一筷子下去還沒來得及嚼，卻發現整桌人的眼神都若有似無地停在他上。

    牙齒輕輕一合，舌尖品出了味道來。

    ……詭異。

    眉心像閘門似的慢慢拉起，在拉到山川似的弧度之前，有人在餐桌底下踩了他一腳。

    李木順著被踩的腳往旁邊看。

    袁飛不聲地抬了下杯子，朝周沉遞過去：“哥，敬你。”

    周沉放下筷子：“就當自己家，不用那麽客氣。”

    所以，袁飛敬酒踩他幹嘛？

    李木麵無表地咀嚼數下，忽然意識到剛才袁飛敬酒前周沉與他夾的是同一道菜。

    再過去，他哥神平靜，仿佛沒吃出百合裏的苦一樣。

    難不是自己夾的那一片有問題？

    李木的軸在此刻發揮到了極致，他繼續筷，夾了第二下。

    咀嚼，回味……

    嘔——

    好苦。

    表快要不住前，腳又被人重重一踩。

    這次踩得太過分，啪的一聲，連看不見桌底下彩一幕的其他人也忍不住循聲往下麵看。

    正是眾人挪走注意力的那麽一瞬，袁飛用氣音：“嫂子做的。”

    “……”

    李木腦回路終於打通。

    他對上桌對麵人期待的眼神，緩緩舒展開眉頭，一邊想他哥真是強，剛才那一大筷子居然喜怒不形於，一邊拚命找補。

    說太好吃了顯得虛偽，因為一會兒嫂子一嚐就會知道這道菜比命還苦。

    要在這麽狹隘的空間裏找到誇獎的詞，真的很難。

    “嫂子，這道菜……”

    “嗯？”沈頤喬目炯炯。

    “我真的吃夠飯店裏的百合蝦仁了，百合不苦怎麽清心？”李木找到清奇的點切，“他們挑的那些食材啊都是理過的，一點原原味都沒有，把這道菜的靈魂都丟了。就你挑的這個，就是從小我家裏的味道。”

    “真的？”

    周沉會哄，李木不用。

    沈頤喬夾了一筷送裏，表在咀嚼中從愉悅切換了苦。

    ……好詭異的口。“

    向周沉，表說明一切：李木該不會哄我吧？

    周沉淡定地將盤子推過去，一路推到李木麵前。

    沈頤喬猶豫：“要不就別吃了，覺怪怪的。”

    一想到剛才來家裏時沈頤喬說的那番掏心窩子話，李木就激燃燒。

    為兄嫂，這點苦算什麽？

    “別啊嫂子。”李木說，“我是真覺得不錯，年的味道。今晚這道菜我包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