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沉記不差，一眼便認出林暢。

    他來懷縣的路上給沈頤喬打過電話，手機關機。也給發了一條消息，讓忙完記得回複。

    周沉：今天大雨，忙完告訴我。

    這條消息沈頤喬至今沒回，再打過去，還是關機。

    周沉一路坐立難安，騰出不好的覺。但他向來鎮定，又討厭自己嚇自己的那一套，冷著臉一直坐到懷縣。

    連袁飛都沒來得及送，到了縣城讓他自己打車，自己徑直往度假村這來了。

    看到林暢人字拖大衩在那坐著，周沉安心不。

    他放下手機，大步走到前麵。

    “林小姐你好。”男人嗓音宛如金石，端著沉著的姿態，“麻煩問一聲，我太太是否在房間？”

    ……

    沈頤喬看到周沉打來電話，拔了充電線走到一旁去接。

    窗外大雨如注，還沒有要停的架勢。

    一手撐在窗臺上，一手劃開接聽。

    “喂？”

    “你人怎麽樣？”周沉開門見山，“現在在哪？”

    他聲音聽著和平時無異，隻是語速稍快。

    這裏隔深市有段距離，沈頤喬不想他白擔心，放鬆語氣笑了下：“我當然好啦，今天特別忙，都沒注意到手機沒電了。剛還想給你回消息呢，沒想到你先打給我了。”

    說話時角微揚，眼睛也帶著彎兒的弧度，看起來很溫。

    向知南聽到，像嗅到危險的狗，坐直。

    沈頤喬後腦勺對著他，手指仍在窗臺上無意識地劃拉。

    “怎麽啦？找我有急事？”

    電話裏男人的聲音停了幾瞬，他清淺的呼吸被大雨蓋得嚴實，隻有雨中白噪音在兩人之間不斷傳遞。

    數十秒後。

    周沉難得嚴肅地了的名字：“沈頤喬，這麽大的事你不打算告訴我。”

    沈頤喬慢慢收起邊的笑，還在試圖掙紮：“……不算大事。”

    “山坡，你困在山上，你真是一個字都不打算講。”

    現在再聽，他的聲音可以說得上是冷。

    沈頤喬幾乎通過語氣想象到他沉肅不語的樣子，再配合他骨子裏出的氣場，其實嚇人的。

    “……”

    沈頤喬說不出話。

    等了幾個呼吸，大概估著他緒穩定，更不可能在電話裏朝發火，沈頤喬才斟酌著說：“我現在在山上水廠，人很好。這邊建廠的時候土地都加固過，不會有問題。”

    放輕聲音，溫溫地安：“沒事的。”

    後有人打翻了水盆，雜的聲音響了一陣。

    沈頤喬過窗玻璃反看到向知南在那收拾，他彎著腰，隻出一顆黑乎乎茸茸的頭顱。

    沈頤喬繼續說：“你消息那麽靈通，我本來還想瞞著你，等回家再慢慢跟你說的。”

    有意緩解氛圍。

    這句之後周沉果然開口。

    “你待在那別。”他說，“我去接你。”

    這麽大雨，接什麽接？

    沈頤喬忍不住開口：“雨那麽大，路也斷了。你從深市過來——”

    “我在山下。”周沉打斷，而後重申，“我接你。”

    婚後周沉什麽事都跟好商好量，幾乎沒有這樣獨斷的時刻。但沈頤喬知道，他本質上就是說一不二的人。

    說到這個份上，就意味著無論怎麽推拒，都無法改變他要來接人的事實。

    沈頤喬想，好，或許周老板的過人之是發鈔能力，加快道路搶修的速度。他做事穩重，不是和向知南那樣冒險的個。不需要來提醒。

    掛掉電話後，周沉仍以十五分鍾一條消息的頻率與聯係著。

    沈頤喬知道他擔心，索每隔幾分鍾錄段小視頻給他。

    視頻容多種多樣，有坐在沙發裏昏昏睡的，有架著傷絮叨的小方，還有窗外變淅瀝的雨。

    每個視頻後都帶一個字：安。

    周沉事事有回應，更何況是這樣的時刻。

    快到淩晨兩點半，沈頤喬忽然聽到窗外傳來巨大風聲。以為雨又下大了，起去檢查窗戶。

    這間小會議室裏隻有今晚同甘共苦的三人。

    小方累極，倒在長條沙發上睡著了。向知南單獨坐在茶幾邊，大概是嫌棄中式紅木沙發太，他坐的那張椅子還是自己去外麵拎來的。沈頤喬條件好點，是一張帶滾的老板椅。

    起時滾發出輕微響聲。

    向知南沒睡，聽到響立即放下環抱在前的手，起和一起。

    有扇窗戶的確沒關，嘶嘶地往裏風。

    大約是年久失修，鐵鏽合不攏。沈頤喬掰了好幾下窗戶沒，倒是向知南用蠻力，哢噠一聲把隙合上了。

    沈頤喬說了聲謝謝後退。

    向知南站在那沒，眼睜睜看著沈頤喬快要撞上他。

    他手虛扶，想要穩住的時候突然一頓，頭也沒回，直直地指著遠一點。

    “那什麽？”沈頤喬問，“有盞燈在天上飛。”

    夜視一如既往的差。

    向知南看了一眼便得出結論，不是燈，是直升機。

    風聲越來越大，那盞燈為象化的廓，沈頤喬才從螺旋槳的噪鳴裏找到答案。

    “直升機？”

    “是。”向知南一瞬不瞬地盯著窗外。

    樓下值班保安被吵醒，兜上雨披出來查看。在看到懸停在半空的巨後他連續倒退數步，眼，再倒退，很形象地演繹了什麽猶在夢中懵懵懂懂。

    直升機懸停數次，最後在廠院中間落地。

    螺旋槳風聲漸弱，被風吹打在窗玻璃上的水珠隨之變緩。一瞬間天地安靜起來，雨縹緲。

    沈頤喬從二樓窗戶口探頭往下，看到搭在艙門邊的一截手臂。艙門打開的瞬間，那人就跳了下來。積水飛濺，弄髒了他熨帖的西，他沒管，將手機到耳邊大步往前。

    額發被風吹，他的臉在門廊白熾燈下。

    沈頤喬瞳孔微震。

    是周沉。

    知道周沉要來接，隻不過以為的接是等第二天道路搶修。從沒想過淩晨這個點，他能調度到直升機進山。

    下一秒，沈頤喬的電話響起來。

    劃開通話鍵：“周沉。”

    樓下男人仰頭，朝窗邊的微微招手：“下來。”

    他說：“我來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