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早晨照理是要拜年的。

    沈頤喬起得太晚。

    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滿床手機。

    昨晚睡過去前還記掛著一早要給周沉父母發拜年短信，這下好了，都快日上三竿了，還拜什麽年？

    打開手機一看，看到方娉然的留言才想到，他們的私人飛機申請了今早航線，一家人去夏威夷度假了。

    至於為什麽沒帶和周沉？

    初二到初四臺裏值班。

    去不了，周沉也不去。

    下了樓，繞到中央正廳，沈頤喬拖著酸到發的兩條，就地坐了下來。傭人端來燕窩粥和紅棗蓮子羹，說是大爺特意吩咐的。

    才說完，汽車引擎聲從遠至近，停在花園裏熄了火。

    管家出去守著，沒多會兒，和周沉一前一後闊步而。

    掃了眼正在喝蓮子羹的，周沉徑直過來，手一，將落在肩上的一縷頭發撥到了耳後。

    針織衫是桃心領，這麽一撥，鎖骨旁一枚鮮豔的紅便了出來。他眸微斂，不聲撥回去，理好。

    “你一早去哪兒了？”沈頤喬問。

    “去給公司值班的下屬派利是。”

    “福利真好。”嘟噥，“我們臺裏怎麽就不給我發？”

    沈頤喬邊說，邊低頭舀蓮子吃。

    聽說蓮子補心，再和昨天那麽熬夜熬下去，多半要猝死。

    吃到一半，又問：“爸媽呢？你起來看見沒？”

    “媽說要采購點東西，我讓司機陪著去了附近市區。”

    “奇怪，你不都檢查好幾遍了嗎？哪兒還缺東西。”

    “或許嫌這裏太靜，想出去逛逛。”

    這個借口倒說得過去。

    兩人隨口講了幾句，沒當回事。

    到中午時分，送陳清涵和沈宏出去購的那輛保姆車回來了，就停在花園裏，周沉慣用的黑賓利旁邊。

    陳清涵大包小包幾乎要提不。

    從臺看到這一幕，沈頤喬萬分詫異：“靚，你搬家啊？”

    “搬什麽家，我和你爸就過年陪你們住兩天。這是給周……”陳清涵說出口的話一轉，“給你們，尤其是周沉買的。”

    除了手裏，後備箱還有。

    傭人幫忙搬進來，打算分門別類地歸整。

    袋子一敞開，什麽黑豆黑米黑芝麻，鹿茸蛤蚧戟天，羊藿，菟子，蓯蓉……

    沈頤喬震驚：“媽，你要幹嘛？”

    “煲湯啊。”陳清涵在傭人麵前一改前話，給足了周沉麵子，隻說是給沈宏喝。

    等真的煲完湯端上桌，沈宏麵前放一份，周沉麵前也有一份。

    周沉不解其意。

    陳清涵笑瞇瞇地說：“爸爸一個人喝不完，補子的。你也喝點，一起補補。”

    深褐一大碗，陪補的那個反而比正主喝得更多。

    裏邊其他藥材周沉不識得，鹿茸片還是一眼便知道的。

    他麵不改，一連喝了幾天。

    陳清涵瞧著，別的表現沒有，倒是每天去泳池遊泳的次數變多了。覺得有點用，不嫌麻煩地加了一蠱。

    節假日還要值班的沈頤喬沒注意到家裏的暗湧。

    有的煩惱。

    每天送到臺裏的一束花，就夠讓煩心的了。

    昨天雪山玫瑰，今天佳人，弄得保潔阿姨每次路過辦公室，都要誇上兩句：“沈老師，你先生真浪漫！”

    關鍵花本不是周沉送的啊，是個說不出口的人。

    好在他有分寸，卡片不署名，隻有簡單一句：祝你快樂。

    沈頤喬給他發：別送了，我不喜歡。

    向知南回：你現在喜歡什麽？

    沈頤喬：我喜歡你不送。

    向知南：你以前隻說前四個字的。

    厚臉皮。和當初追的時候一模一樣。

    沈頤喬轉頭就把花給阿姨分發了，眼不見心為淨。數分鍾後，又刪掉聊天記錄。

    看著清清爽爽的界麵，這才徹底舒心。

    好在除了這一束花，其他時候這個人還有點腦子，沒一腦地死纏爛打。

    沈頤喬忙完工作準點下班。

    住到碧水源過年，意味著每天就算準點走，到家也要八點以後。早上更折磨人，想要九點準時打卡，七點必須出門，往前推就是六點起床。

    如此這般，每天晚上睡到床上都要跟周沉三令五申。

    “今天不做。”認真到宛如發布命令。

    周沉從善如流，安靜翻會兒書，準點陪睡。

    隻是每天睡得迷迷糊糊間，沈頤喬總覺得聽到有來回走的腳步聲。費力睜眼，察覺到在皮上另一個人的溫度像是帶著冷意。大晚上的，就像夢遊掉進泳池去了一樣。

    直到終於迎來的調休，第二天不用上班。

    晚上喝完一杯自製的式，睡意遲遲難來。

    沈頤喬覺到床側微微下陷，是周沉躺了回來。

    半張臉埋在枕頭裏，悶聲問：“我媽找你？”

    “嗯。”

    之前是一天一次補湯，現在睡前又多了一頓。

    周沉冷不丁地說：“爸媽好像很喜歡小孩。”

    他們這個年紀小區裏看到誰家孩子都要逗一逗，沈頤喬沒覺得這句話有什麽奇怪的，隨口嗯了下：“到了這個年紀都喜歡。”

    難怪住一起的這幾天，喂他喂瘋了。

    周沉問：“你呢？”

    “我還好吧，對小孩沒什麽特別的覺。”沈頤喬翻了個，手直直地過去，抱住他的腰，“是不是我媽跟你說什麽了？”

    沒說，隻喂。

    見他不說話，沈頤喬大概猜到陳清涵是去做周沉的思想工作了，有點無奈。

    仰首，將臉在他膛上，徐徐緩緩地說：“反正就在一起住這麽幾天，你就當為了我配合配合。好不好？”

    自認為這話說得沒病。

    但旁人聽起來，跟渣男語錄沒什麽差別。

    “好。”周沉低聲道。

    他就這麽隨躺在自己口，過了許久，久到房間裏呼吸聲漸緩，落針可聞。他慢慢出自己的手，披著外袍打算往外。

    剛及門把，沈頤喬坐了起來。

    “嗯？你去哪？”

    “遊——”

    第一個字是條件反，第二個字被反應過來的意識生生了回去。

    “遊泳？”沈頤喬聽出來了，懵懵然，“這個點？”

    周沉定在原地，沒有言語。

    沈頤喬索爬了起來，膝行挪到床尾。

    “前幾天你也半夜出去遊泳了？”

    “嗯。”

    好古怪。

    沈頤喬微微後仰，跪坐在自己小上打量他。夜視不好，勉強能看清周沉那件灰睡袍。綢緞的質，泛著流水般的。

    “你該不會有什麽材焦慮吧？”

    除此之外，沈頤喬還真想不通大半夜出去遊泳是什麽作。

    “睡前媽我過去，喝了一盅補湯。”

    周沉靠在門邊，夜淹沒他的臉，讓人猜不說這句話時是什麽神。

    沈頤喬腦子裏片段式地閃過陳清涵采購的那一大堆東西。

    裏邊大多都不認得，陳清涵說是用來強健的。

    唯獨鹿茸沈頤喬知道功效。飯局上那些大腹便便的中老男人最喜歡討論這種邊話題。

    沒在意，隻當是補藥的一味陪襯。

    周沉一說，味道卻變了。

    什麽補藥要大晚上的去喝啊？

    “不是吧，我媽居然……”

    沈頤喬聲音越說越低，莫名幻視到了在大草原上，是即將被獵豹攫取的羚羊。張到下意識吞咽。

    而後聽到黑暗中周沉慢條斯理地說：“我要不要補，你應該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