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家吃飯原來沒那麽可怕。

    雖然過程中沈頤喬時時繃，但全須全尾離開時，在倒車鏡裏看著亮如白晝般的燈火越來越遠，鬆氣的同時竟有幾分落寞。

    細想，這份覺多來自於對方娉然的愧疚。

    沒有心給準備禮，同時給了一場虛假的期待。

    臨走時，方娉然還單獨拉著周沉去一旁說話了。看起來，像是在延續飯桌上的話題，正在諄諄教導。

    車裏。

    沈頤喬終於收回目。

    “節後我們真去檢？”

    周沉側頭，眼底閃過一抹晦：“怎麽了，做戲也覺得煩？”

    他沒收斂緒，像是特意給沈頤喬看的。

    沈頤喬一怔，隨即急急地說：“不是。”

    “那是？”

    “我怕他們回頭失。”

    “要孩子這種事是需要緣分的。可能準備一次就有了，也可能三年五載都不會有。”周沉不疾不徐道，“他們懂強求不來。”

    沈頤喬仍有些不放心：“可——”

    “這麽擔心的話，真生一個？”

    沈頤喬頓住：“啊？”

    周沉好笑地看著他，目深邃：“玩笑話，聽不出嗎？”

    沈頤喬低低嗯了聲，沒像想象中那樣鬆緩下來。

    奇了怪了，明明已經前思後想得出了結論，現在還不到談論孩子的時候。但周沉剛才那句玩笑話說完，居然鬼使神差地差點接一句“好”。

    真的見鬼。

    兩人各懷心事，路上沒再說話。

    晚上回去沈頤喬跟自己爸媽通了會兒電話，之後見時間還早，便去影音室找電影看。周沉端著牛進來時，正窩在沙發椅裏看一卷錄像帶。

    碧天如洗，人聲喧雜，背景音裏還有小聲的抱怨被刻錄進了永恒。

    “哎哎，你別擋著我拍我嫂子。”

    “新娘好~”

    “……for better，for worse，for richer，for poorer——”

    周沉走過去，在旁邊坐下。

    “怎麽在看這個？”

    “沒找到好看的電影。”

    沈頤喬目盯著屏幕，眼底倒映出投影上的流溢彩。

    裏麵的手持鈴蘭，頭紗下笑得標準又得。戲外，著綢質家居服的沈頤喬要鬆弛許多。將雙蜷到椅子裏，手臂環著。

    “好熱鬧啊，原來我們婚禮來了這麽多人。”

    周沉低笑：“說得像你沒參加一樣。”

    沈頤喬抿了下：“那天太張了，記不清。”

    是嗎？

    周沉想，他恰恰相反。

    因為期待太久，所以那天的記憶就跟刻進骨頭裏一樣清晰。

    婚禮前一天剛下過小雨，草坪修剪得格外整齊，空氣裏彌漫著青草的氣息。環著嶽父的手從草坪那頭走來，風揚起的頭紗。

    驚鴻一瞥，得難以言喻。

    唯一憾的是婚期太急，婚紗隻能從各大奢牌還未來得及發布的高定裏選了一套，按照的尺寸臨時做了修改。

    這件事同樣怪他。

    方娉然請大師相看的日子，他挑了最近的那一個。

    生怕夜長夢多。

    當嶽父將沈頤喬的手到他手裏時，他察覺到因為張而抖的手指。其實他一樣張，隻是偽裝得太好，給人造了遊刃有餘的假象。

    他還記得當牧師宣讀完誓詞，問是否願意的時候，中間有很長一段空白，長到底下賓客忍不住頭接耳。

    這麽大一場婚禮一定不會臨時生變。

    那一段長時間的空白，周沉是在調整自己呼之出的心跳，生怕一開口就暴了早已失態的嗓音。

    最後他說“yes I do”時底下發出激烈的尖和哄笑。

    他掀起白紗吻，聽到沈頤喬用氣音很小聲地說，“我還以為你後悔了。”

    周沉失笑。

    怎麽可能？

    後悔是他在這樁婚姻裏最不可能出現的緒。

    投影上，畫麵恰恰放到他們親吻。

    沈頤喬側過頭：“我當時真的以為你要臨時悔婚，腦子裏都想好第二天新聞會是什麽標題了。”

    “是什麽？”周沉順著的話問下去。

    “撈夢再度破碎，知名主播慘遭豪門拋——”

    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手忽然收，周沉側眸看：“沈頤喬。”

    “——啊。”最後一個字堪堪住。

    氣氛急轉直下，影明滅裏，周沉的神格外冷肅。

    無人再去注意投影上放到了哪個片段。

    沈頤喬微微後仰，手掌到了沙發上的投影遙控。啪得一下，屏幕全暗，整間影音室陷昏沉沉的黑。

    安靜地吞咽了一下，問：“你在生氣？”

    周沉緒不明的話從黑暗中傳了過來：“下次別用這麽不堪的話說自己。”

    眼睛還沒適應黑暗，沈頤喬描繪不出他的廓，但口卻因為這句話變得沉甸甸起來。

    好滿，好堵，仿佛了許多晦難懂的緒。

    覺得眼睛有點酸，強撐著睜大眼眶，以免深市潤的空氣充斥的虹，讓看起來弱得像誰都能欺負一樣。

    這是偽裝自己的武。

    不能在鏡頭前表現出任何一點弱，這樣就會被堂而皇之地評價為花瓶，也不能犯任何一點錯，容易替行業裏其他同招來“人的業務能力不就那樣”的刻板印象。

    沈頤喬習慣了。

    在這種時刻依然扯了下角，假裝語氣輕鬆：“我都沒生氣呀。而且要是換做港，大概會說得比這難聽多了。”

    眼睛在黑暗裏慢慢找到焦點。

    注意到旁那一抹陷沉默的影。

    他坐在那長久未，好像一座雕塑。

    沈頤喬不合時宜地想，就算是雕塑，周沉也應該是一座符合學意義的獨一無二珍品。

    “還看嗎？”笑著說，“還是你想看點別的？”

    那座雕塑忽然側，直直朝的方向了過來。

    沈頤喬隻來得及發出疑的一聲，便覺到上落下一點潤。

    周沉人那麽無趣，卻是的，應該說，特別。沈頤喬為數不多的經驗讓在周沉每次親過來時心裏都會忍不住驚歎。

    大概明白這個吻的意思。

    嫌對自己用詞太狠，於是堵住的。

    他吻得急促，呼吸散在帶著水聲的空氣裏，用力抵進。

    沈頤喬張開，綢質睡不一會兒就皺地堆在了腰間。

    周沉邊吻，邊嗓音沙啞地開口：“我有時候真的後悔……”

    “後悔什麽？”氣息不勻地問。

    “後悔沒更早認識你。”周沉了一口，聲音悶在嗓間，“或許這樣你就不會那些輿論的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