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影哽了哽,「我是關心你。」
「哦,出差兩個月,回來看到朋友被別人欺負,你就是這樣關心我的。」
顧影慢慢地抿住,「沒有人欺負我。」
「難道你是自願的?」聶西澤冷冷地笑了兩聲,「那我就更不明白了,我把你放到莫里哀那裡,是讓你去對那些人陪酒賠笑做際花的嗎?」
這話說得很難聽,剛剛埋好的難堪又被全部挖了起來。顧影臉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後也只能大方釋懷地笑,「你口中的『那些人』,不是前輩就是金主。我就算是去做際花,也是為自己的前程啊。」
「好。」聶西澤被氣得連冷笑的表都不見了,「既然你自己想得開,那以後你的事,我再不管了。」
金看不懂主人的臉,還在一個勁往前湊。聶西澤一掌推開茸茸的狗頭,它也不記仇,原地搖了搖尾,又吐著舌頭跑跑跳跳追上去。
顧影在後面撇撇角,小聲罵了一句,「狗好人壞。」
*
落地鍾轉眼敲過了十一點。
聶西澤不發話,顧影就不敢走。在這棟別墅里有自己的房間,在床上煎熬地躺了一個多鐘頭,房門又被敲響了。傭人滿臉抱歉地送來一沓文件,「爺給您的。」
聶西澤是真的變態,十二個小時長途飛行,下飛機直接來逮人,生了好大一場氣,竟然還把南的論文的草稿打出來了,要明早八點前review完發給他。
顧影木著臉翻了翻稿紙,心裡清晰地罵了一句髒話。
第一手研究素材,最新鮮的數據,最前沿的題目,難道能拒絕嗎?
不能。不但不能,還要咬牙謝謝他。
稿紙啪一聲攤在桌面上,告訴傭人,「意式濃,雙份,謝謝。」
傭人上來送咖啡的時候,已經進了工作狀態。孤星似的一盞燈下,孩子伏案思索,飽滿瑩潤的瓣咬著筆桿一端,認真執拗的用功樣子未免和爺太像了些。傭人會心一笑,放下杯子靜悄悄地走了。
黑夜看似漫長,但假如全心投工作的話,也可以過得很快。顧影時而站時而坐,坐累了就撐著腰在房間來回走,紙不離眼筆不離手,咖啡一杯接一杯,心臟一下跳得比一下沉,都被意志力忽略了過去。
熬夜是的基本功,做生研究的人,哪個不曾在實驗室加班加點直到看著太升起呢?
八點整的鐘聲響起時,準時收工,放下筆,哈欠連天地帶著稿紙下樓,眼底一圈化不開的青黑。
英國秋天的清晨,天要亮不亮,從窗外出去,平原上一團青灰的霧氣,遠方的幾座學院只出幾個尖頂,這是劍橋郡最尋常的景,靜謐而祥和。
這麼寧靜的早晨,卻是以新的爭執開始的。顧影剛轉過樓梯,便聽見聶西澤不知對誰冷笑了兩聲,「癡線,你吃錯藥了?」
他聲音里全是被背刺的憤怒,「誰來我回家相親都可以,只有你不行——」
顧影打了個哈欠,模模糊糊聽見另一道勻緩的聲音,「長輩所託不能辭,何況家裡給你選的那個姑娘我見過,長相格都不錯,跟你一樣喜歡上山下海四探險,你們會有很多共同話題。」他淡淡說出最令人逆反的東亞家長語錄,「為你好,阿澤。」
聶西澤果然很暴躁,茶杯扔得砰砰響,「我跟智商200以下的人沒有共同話題!而且,我有朋友。」
影壁後面有人了,準接住了下落的茶杯。那是一個高大的男人影,坐在沙發上,修長的雙疊著,另一隻手搭著扶手,流出慵懶。這一次,顧影終於聽清這個男人的聲音。
「朋友?」他語速沉緩,「我沒聽說過的,一律當做沒有。」
男人視線向上輕抬,樓梯上的顧影就這麼被捉了個正著,腳步咔地停住,如遭雷擊。
第2章
pter 02
男人隔著不遠地距離來,輕描淡寫,如霧如靄,卻那麼深長,那麼驚心。
顧影看清他的臉,手指無意識地抓了扶手,心臟「咚」地一墜,終於塵埃落定。
聶西澤簡直疑心這位表哥今天被誰奪舍了,顧影至名義上還是他的朋友,就算沈時曄不認可這個姑娘,按他對士一貫的教養,也不應該當面說出來。
「你今天……」他從各種不可能里勉強找到解釋,「……公司價跌了?」
沈時曄輕哼一聲笑,大約是覺得這問題無聊。他目在顧影臉上點水般掠過去,順理章地問,「既然見了,不介紹一下麼?」
這會兒他倒是又遵守起禮儀了。聶西澤被他忽上忽下的態度弄得一怔,手示意顧影到邊,「Evelyn,我朋友,在生科院念書……你該是第一次見。」
沈時曄手指在膝蓋上玩味地點了點,「倒不是第一次。」
顧影脊背一僵,心跳幾乎從口飛了出來,直到聽他慢條斯理地補充,「——昨晚,有過一面之緣。」
「昨晚?你不是沒去麼。」聶西澤擰起眉。
「是在外面見了,遠遠看見一個姑娘在對著草地潑酒。」他半真半假地說,「認出是你朋友,只是不好貿然相認。」
哪壺不開提哪壺,聶西澤一聽這個酒字,臉又沉下來。劈手奪了顧影手上的草稿,嘩嘩作響地翻了一遍,直接扔回懷裡,「純垃圾,回去重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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