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媽喊了盛長裕的副，把他抬到了摘玉居一樓的客房。

    寧禎熬不住，大吐了一回。

    吐完反而舒服了，喝了醒酒湯後，還有點。小廚房開火，做些小餛飩吃。

    “夫人，您吃完了去睡，今晚我值夜。”曹媽說。

    寧禎：“督軍的兩位副在客廳睡。萬一他半夜醒了再撒酒瘋，你哪裏能奈何得了他？”

    這話在理。

    曹媽：“今天的酒勁兒太大。”

    “的確。”寧禎說。

    酒量還不錯，喝了不到五杯就覺不太行了。

    盛長裕一方麵心思重。親手殺了妾，哪怕恨之骨，也於心不忍。繁繁“紅杏出牆”不能外泄，會給盛長裕抹黑，必須死，的郎也會死。

    另一方麵，盛長裕喝酒之前無食，空腹灌了烈酒，醉得比寧禎狠。

    寧禎吃了小餛飩，昏昏沉沉上樓。困頓得不行，掙紮著洗漱了一番，倒下就睡著了。

    淩晨四點多，寧禎醒了，胃裏燒灼。

    倒了一杯水，立在臺上慢慢喝。

    五月底的天亮得比較早，四點多的天際了魚肚白。不遠的湖麵，碧波漾、蓮葉款擺。

    寧禎耳邊，不由想起盛長裕喝醉說的話。

    他說漂亮。

    “小狐貍轉世的。”

    那些話，當時聽著很尷尬，可能是彼此麵對麵的時候，心境不同。如今淩晨安靜，一個人回想，卻是另一番滋味。

    輕輕咬了下杯沿，把這種怪異的覺咽下去。

    很多人說過寧禎漂亮，這句話並不特殊。

    可此刻，它莫名在心頭漾著，激起一圈圈的漣漪。

    寧禎猶記，盛長裕說喜歡好東西、眼睛朝上看，可能真有點慕強。故而，盛長裕的誇獎，對而言不太一樣，落在了心頭。

    寧禎覺得他心高氣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他能說“漂亮”，寧禎意外——他欣賞。

    “別多想。”努力把緒住。

    已經醒了，寧禎洗漱更，下樓去。

    盛長裕五點多也醒了。

    他去了淨房。

    寧禎在門口，聽到了他嘔吐的聲音。

    吩咐曹媽，準備醒酒湯，以及早膳。

    從淨房出來，盛長裕酒氣衝天，他衝寧禎擺擺手，退開些，別靠他太近。

    他簡單洗漱。

    喝了半碗溫熱的粥，盛長裕神才緩了點。

    “……我昨晚喝醉後鬧事了嗎？”他問。

    喝醉了的人，不可能毫無記憶。但記憶斷裂，湊不整是可能的，故而能塗改。

    寧禎：“您不記得了嗎？”

    “我都不記得我怎麽下飯桌的。”盛長裕道。

    寧禎：謝天謝地。下飯桌之後的事，可太尷尬了。

    不記得最好。

    “您雖然喝醉了，一晚上睡得很踏實，沒折騰人。”寧禎笑道，“我們還怕您夜裏不舒服，特意了您的副值夜。”

    盛長裕不再說什麽。

    他忍著宿醉的頭疼，把粥喝完，就從摘玉居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他想了想昨晚發生的事。

    他有點替自己描補。

    其實，他的記憶，不是下飯桌前後斷的，而是寧禎勸他喝點，他說寧禎看輕了他酒量，之後就沒什麽印象了。

    比下飯桌還早。

    他那時候已經上頭了。

    他小瞧了空腹喝烈酒的威力，加上他之前中槍，子到底虧空了些，不如從前酒量好。

    盛長裕努力回想，腦海裏有個畫麵，他寧禎到他懷裏來。

    “這絕不可能！”

    一上午，思路七八糟。

    他一會兒誇寧禎漂亮，似芙蓉天下第一，堪稱狐仙；一會兒又寧禎上前抱抱。

    盛長裕突然懷疑，這些到底是做夢，還是他的酒瘋。

    他長這麽大，從來沒發過酒瘋，因為不曾真喝醉過。

    哪怕社場合需要大醉一場，他努力保持幾分清醒。

    去年過生日那麽開心，和程柏升拚酒，他也是尚有餘力的。

    昨晚卻是毫無保留。

    他把程柏升的話聽了進去，也低估了寧禎那酒的度數，很意外造了他人生中第一次大醉。

    上午他沒辦法辦差，被腦海裏七八糟的思緒攪合得無法安寧。

    想得腦殼發，他撥通了電話。

    打給寧禎。

    “……我有沒有說過你像狐貍？”盛長裕直接問。

    寧禎：“沒有。”

    盛長裕舒了口氣。

    果然是做夢的。

    好，保全了麵。

    “但您昨晚喝醉了，說醉話的時候提過。”寧禎繼續道。

    盛長裕：！

    電話裏陡然沉默。

    他用力握住話筒，半晌不肯做聲。

    “然後就沒了，您也沒說其他的話。”寧禎道，“您的酒瘋文雅的，後來就去睡覺了。”

    盛長裕：“是我失態了，你多擔待。”

    又道，“等會兒送禮給你，當做酬謝。昨晚麻煩你了。”

    寧禎：“多謝督軍。”

    電話掛斷，盛長裕捂住頭，尷尬得頭皮發炸。

    不過，聽寧禎的意思，倒是沒什麽要事，比較理解醉鬼的胡話。

    就這麽點意外。

    盛長裕決定讓其翻篇，不再多想了。

    他派人往摘玉居送了好些時令的水果。

    後來，盛長裕找茬罵了程柏升一頓。

    要不是程柏升瞎出主意，他本不會鬧這樣的笑話。他如此要麵子的一個人，現在麵子掃地了。

    程柏升一頭霧水。

    盛長裕不知道的是，盛家老宅沸騰了。

    人人都知道，督軍昨晚歇在摘玉居。

    “督軍以前都不肯來老宅。如今不僅來了，還在摘玉居過夜。”

    “夫人有些能耐。以前老夫人那麽重三姨太，再三栽培，三姨太也沒籠絡住督軍。”

    “聽說二姨太犯了事，也不知道什麽事。如今是夫人一人獨大了。”

    這些閑話，通過盛家老宅“人多雜”的傳播，蘇城上流社會都聽說了。

    督軍夫人得寵的傳聞，越發深人心。

    從前那些捧二姨太、三姨太的門第，如今專捧寧禎一個人了。

    連帶著寧家的娘家也水漲船高，每日邀約的帖子接到手。

    不過，大嫂即將要去福州、二嫂懷孕，母親和祖母上了年紀不際，寧家幾乎不赴約。

    這個時候能保持低調謹慎，不門第對寧家刮目相看。

    “繁繁被誅”屬於軍政府的絕，極數人知道，對外隻說被督軍足了。有些風聲傳出去，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寧禎心裏卻有了一樁事。

    不方便與曹媽或者金暖訴說，隻得回家找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