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雨停了,霧嵐菲薄,湖麵似蒙了層薄紗。
一大清早,老夫人的傭來了摘玉居。
寧禎梳洗更,去陪老夫人吃早飯。
“督軍昨日來做什麽?”
果然問這話。
開門見山,一點也不委婉。
寧禎如實相告:“是程參謀想來坐坐。吃了飯,但督軍也不太高興,是生氣走的。”
老夫人毫不驚訝:“他總這樣,脾氣壞。”
又問,“為何生氣?”
“不知道。我想了一夜,也沒想通他怎麽不高興。可能是外麵了氣回來的。”寧禎道。
老夫人:“最近很多事,大總統府又下文書責問他。”
寧禎:“每個軍閥都會挨罵,司空見慣的。又不能把他們怎麽樣,大總統府有還不如沒有。”
老夫人笑了笑:“話雖如此,也是煩人。”
婆媳倆簡單幾句話,寧禎幫襯布菜,陪著老夫人吃了頓清淡的早飯。
上午辦差。
門房、庫房、廚房和車馬房四,加起來有十七名管事。
寧禎要是每天都見他們,一天什麽也不用幹了。
隻要規矩嚴厲、明晰,宅府周轉半個月都不問題。
故而,這邊議事,自己改了規矩:每位管事三日向回事一次;有了什麽急事,可加急通稟,優先理。
賞罰分明,做事頗有手腕,的辦法實行後效率大大上升,老夫人也誇獎了幾句。
如今,寧禎隻需要上午辦差兩個小時,就可以休息。
下午偶爾去自己陪嫁的鋪子,偶爾約了大嫂和二嫂喝茶聽戲。
事比年前多,人卻比年前輕鬆不。
“……要說起來,若不是督軍幾次給我立威,過年又去我娘家拜年,過完年,這個規矩也會大打折扣。”寧禎對曹媽說。
曹媽:“夫人心善,總念著督軍的好。”
“他脾氣不好。但不能因為脾氣,就否認了他對我的幫助。”寧禎說。
曹媽:“夫人是想去道歉認錯嗎?”
“不了,先看看他那邊什麽表示。他要是氣消了,這件事就算了,我也懶得管督軍府部修繕的事;他要是更生氣,那我就登門認錯。”
曹媽:“……”
轉眼到了三月,蘇城雨歇春寒,桃花枝下一片疏影。
又到了廣開春日宴的時節。
寧禎接到了不請柬,一一拿去給老夫人過目。
老夫人神裏,添了幾分哀愁。
寧禎知道,又想徐芳渡了。
不過,這次老夫人沒當著寧禎的麵提起,隻是口吻哀切:“一到了這樣熱鬧的日子,我心裏就慌得很。”
寧禎假裝聽不懂。
老夫人還是很喜歡徐芳渡。
徐芳渡總能老夫人的心,有在的時候,老夫人吃飯都香三分。
“可能過些日子,老夫人還是會想盡辦法把三姨太接回來。”寧禎回來後,對曹媽說。
曹媽:“夫人別多心。督軍下令送出去的,不可能再接回來。”
“老宅是老宅,又不是督軍府。在老宅,老夫人是最大的,督軍也隻是兒子。”寧禎道。
老夫人是忌憚盛長裕,懶得和他鬧。
真鬧起來,“母親”這個份,就可以住盛長裕。
“您打算怎麽辦?”曹媽問。
寧禎:“要麽得到老夫人的重,超過三姨太;要麽搬離老宅。”
“……搬到督軍府去?”
“我想搬回家。督軍府和老宅,都一樣糟糕。”寧禎道。
曹媽立馬捂住的。
寧禎:“……”
曹媽開導:“您隻是懷疑,老夫人還沒接人。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候肯定有辦法。”
“也是。”
老夫人給寧禎選了五份請柬,去參加春日宴。
寧禎打電話回娘家,問大嫂和二嫂去哪些門第赴宴。
“……茗悠樓喝茶,咱們慢慢說。”大嫂約。
寧禎道好。
開車出門,先趕到了茗悠樓,定下二樓靠街的包廂,給了小夥計賞錢,他等會兒把的客人領上來。
金暖先到的。
“大嫂要去買糕點,稍後來。”金暖說。
寧禎和金暖站在包廂的臺上,一邊等大嫂,一邊閑話。
“我姆媽好煩人,我去拜佛。”金暖說。
寧禎:“什麽事要拜佛?”
金暖指了指自己肚子。
寧禎:“說子嗣的事?”
“祖母和婆婆都不提,我姆媽反而急。”金暖歎氣。
寧禎:“也許我二哥不太行。”
“那不會,他還是……”
說著,金暖麵頰一紅,難得有點赧。
寧禎也覺自己說錯了話,一陣尷尬。
對麵是一家珠寶行,們倆轉移話題,談起了鑽石首飾。
寧禎想買個鑽石項鏈,問金暖要不要。
金暖就說:“你二哥拿私房錢來買。你別你的小金庫。”
“他還有私房錢?”
“有呀,家裏會給的,我又不要他的錢。我陪嫁的鋪子,每個月進賬好多。”金暖道。
寧禎:“他走了什麽狗屎運,可以娶到你?大哥的私房錢都要上的。大嫂可比你更有錢。”
“我們和大哥大嫂不一樣。”金暖說。
們倆從小相,聊天沒什麽目的,哪怕一句話不恰當,對方也不會生氣,故而是有什麽聊什麽,說話不太過腦子。
“寧禎寧禎,你家督軍!”
金暖突然推寧禎。
寧禎順著的手指過去,瞧見盛長裕從汽車裏出來。
他的汽車,停在珠寶行門口。
春明的日子,天氣溫暖,他穿一套深藍西裝、同馬甲。裁剪合度,他肩背又筆,往那裏一站,格外醒目。
背影英俊不凡。
“他逛珠寶行啊?”金暖低聲和寧禎耳語。
寧禎便瞧見,盛長裕不是直接進珠寶行,而是繞到汽車另一側,拉開了車門。
車上下來一名郎。
郎穿藕荷旗袍,頭上帶著一頂淑帽,帽簷墜了麵網,隻出下半張臉。
尖尖下、下頜線流暢又優,側也驚豔無比。
不是繁繁。
“寧禎,是誰呀?”
寧禎也不知道。
“可能是江小姐。”寧禎告訴金暖。
因為,盛長裕親自給那郎開車門。
寧禎認識他這麽久,他連自己的車門都需要副或者程柏升給他開,寧禎也幫他開過好幾回。
一般的郎,是不配被他伺候的。
“江瀾?”金暖問。
寧禎笑:“你消息比我靈通。我隻知道有個江小姐,卻沒打聽過姓甚名誰。”
金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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