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很招基佬喜歡的男人與誓死守節的男人【5200】

江戶，某地——

啪噠、啪噠、啪噠、啪噠、啪噠、啪噠……

在木頭的聲中，遠方傳來雜的足音。

由遠及近的足音。

西野的眼睫輕抖了幾下。

接著，他緩緩睜開雙目。

首先映其眼簾的，是仍未看習慣的陌生天花板，以及將他封鎖在仄空間裡的網狀木製柵欄……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西野一邊嘟囔，一邊下意識地舉頭天。

“啊……差點忘了……我正被監著呢……”

著頭頂的厚實天花板，以及周的連扇窗戶都沒有的堅石牆，西野的角泛起一自嘲的冷笑。

對於西洋，西野雖不像攘夷志士那般深惡痛絕，但也抱持著敬謝不敏的態度。

因此，他並沒有購置西洋表，看時間仍靠傳統的觀察天，以及聆聽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於江戶各地響起的報時鐘聲。

不過，實話講，即使西野擁有西洋鐘錶也沒用。

在遭監之前，他所攜帶的包括錢袋、印籠、佩刀貞竹在的所有事，全都被沒收了。

目前的西野，乃理層面上的“兩袖清風”。除了服之外，上別無它。

看不到天，四周的溫度又一直沒有發生大的變化，令西野沒法據室溫高低來判斷時間的變化。

好在通風況尚可，縱然沒有窗戶，也不會覺氣悶。

西野雖不知道自己被關在何地，但從始終恆溫的環境來看，他推測自己正被關在類似地下室一樣的地方。

啪噠！啪噠！啪噠！啪噠！啪噠！

驟然響起的那串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吵死了……

這串足音的主人是誰、是來幹嘛的，西野毫不關心。

他百無聊賴地闔上雙眼，繼續閉目養神。

腳步聲仍在繼續、仍在靠近、仍在變響。

不消片刻，西野聽見足音移到他的牢房門前，然後定住不了。

即使閉著雙眼，西野也能到前的線一暗，某人的影子覆蓋在他上。

“西野君！西野君！”

從沒聽過的男聲……

西野不為所。

他毫不理會這道陌生男聲的呼喚，繼續閉眼，裝作睡著了。

可就在這時，牢門外響起一道新的男聲：

“西野君~~”

此道男聲的話音剛落，西野的眉角便猛地一跳。

話音的尾調被拉得老長……此乃西野餘生都不會忘記的說話方式！

西野猛地睜開眼睛，定睛前。

只見牢門外，站著兩名年紀相近的青年。

其中一人，西野沒有見過。

至於另外一人……西野可就太悉了。

他之所以會被關在這種暗無天日的破地方，都是拜此人所賜！

“我孫子……！”

西野雙拳，咬牙切齒，字詞一個接一個地從其咬的牙中迸出。

“太好了~你果然沒有睡著~~”

我孫子的角向兩邊延，笑瞇瞇道。

“西野君，你的氣不錯嘛~~看到你這麼有神，我就放心了~~”

“託你的福，我現在過著家畜一般的生活，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氣能不好嗎？”

西野的語調雖平靜，但話語中卻暗藏鋒利如刀刃的譏諷。

“別那麼大的火氣嘛~”

我孫子攤開雙手，作無奈狀。

西野用力地冷哼一聲。

如果目可以殺人的話……我孫子的已經被西野的視線穿千百次了。

冷不丁的，一道溫文爾雅的男聲介進西野與我孫子之間。

“好了好了，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站在我孫子旁的那位青年用力地拍了兩下手掌。

在我孫子開口之前，西野所聽到的陌生男聲，便出自該名青年之口。

西野側過眼珠，仔細打量對方。

這人約莫25、6歲的年紀，五端正，眼眸銳利有神，材頎長，雖長著一張白白淨淨、很招眾道人士喜歡的清秀臉蛋，但其舉手投足間卻顯出悍幹練的剛之氣。

西野故意以無禮的語氣問道：

“你是哪位啊？”

面對西野的魯態度，青年既不急也不惱。

只見他儒雅微笑，氣質溫文謙恭。

“在下無名無姓，你稱我‘羅剎’便可。”

羅剎——聞悉此名，西野的瞳孔瞬間一。

“羅剎……你就是殺害金澤忠輔和金澤琴的兇手嗎！”

西野一個鯉魚打，站起來，瞬間前衝，撲到木柵欄上，雙手一左一右地握欄桿，臉龐住柵欄間的隙。

他筆直瞪視近在咫尺的羅剎的臉龐，彷彿將對方的五面容牢牢刻印在腦海深。

“正是在下。”

羅剎微微一笑，不帶半分躊躇、大大方方地承認了自己與金澤兄妹的“關係”。

有禮有節的儀態、斯斯文文的語調……令人難以相信這麼一位文質彬彬的紳士，居然是殘害無辜、秒殺“火付之犬”的冷殺手兼強大劍士。

西野了羅剎，接著又了我孫子，他的雙眸中蓄滿了憎怒的寒芒，帶著凜凜的銳氣。

“果然如此……我孫子，你跟殺害金澤兄妹的兇手果然是一夥兒的！”

我孫子笑而不語。

西野搶問道：

“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合謀的？！”

“從一開始就是了。”

我孫子一邊說，一邊出饒有韻味的表。

“一開始？”

對於明顯搖到發出發問的西野，我孫子依舊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輕薄態度，他以戲謔的口吻不急不緩道：

“你沒聽明白嗎？我說的是‘從一開始’——我從一開始，就是法誅黨埋在火付盜賊改的臥底。”

我孫子停了停。直至俄而，他才把話接了下去：

“西野君，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綁架你的。”

“但是沒辦法……誰讓你是北番所的‘第一破案高手’。”

我孫子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面部線條冷的肅穆神。

“若是讓你繼續調查下去，後果恐不堪設想。”

“所以——抱歉了。”

語畢，我孫子的頰間現出憾的神。

從外表來看，實難判明他的這番道歉究竟是真流，還是虛假意。

不過，怎樣都好了——反正西野本沒有在意他的道歉。

他此時的注意力，都被我孫子適才吐出的那個陌生名詞給吸走了。

“法誅黨……？這是什麼？”

“這個問題，問得好！”

驀地，一旁的羅剎話進來。

“西野君，我就長話短說了。”

“法誅黨乃我與我孫子所隸屬的結社。”

“吾等立志打倒江戶幕府！誅滅德川家族！滅除邪！澄清宇！”

“我這人向來重人才！但凡是有能、有功之人，我都不吝褒獎與拉攏！”

“西野君，我在許久之前就聽說過你的大名和事蹟了！”

“你不僅手了得，而且於斷案，正是吾等正欠缺的人才！”

“我很欣賞你！加我們吧！”

這樣說完，羅剎就像在向同胞尋求握手一樣，把手向面前、向西野。

羅剎的這一席話，猶如在西野的腦海裡番投重磅炸彈。

好一會兒後，他才使出一狠勁兒，像猛然溢位的沸騰熱水一樣怒吼道：

“打倒江戶幕府？誅滅德川家族？開什麼玩笑！！”

西野的吼聲之大，險些震落房樑上的積塵。

“我孫子！我原以為你只是與暴徒同流合汙，想不到你的所作所為比我預想中的還要惡劣！你居然叛國通敵！！”

面對西野的怒吼，我孫子的反應……甚是平淡。

他朝西野投去泛著輕鬆笑意的眼神，翻卷舌尖，細聲反問：

“叛國？通敵？我叛的哪個國？通的哪個敵？”

“你為旗本子弟，居然背棄幕府！轉投賊寇！這還不是叛國通敵嗎？！你可知‘廉恥’二字如何寫？你的‘忠義’之心何在？！”

“廉恥……忠義……”

我孫子細細咀嚼西野剛才吐出的這倆詞彙。

頃，他用鼻孔“哼哼”地輕笑了幾聲，然後抬高下，俯視西野。

“像你一樣全心全意地當幕府的狗，就很高尚、很有忠義嗎？”

我孫子的眼神、表、語氣裡，毫不掩飾尖酸的譏諷。

霎時間，現場的氣氛變了。

四下裡洋溢著令人不倒一口冷氣般的張。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都冷靜一點。”

羅剎側站半步，攔在西野與我孫子之間，當起了和事佬。

然而，他剛一開口，便遭到西野的厲聲駁斥。

“閉！臣賊子！”

在無法言喻的震怒的驅下，西野不顧形象地破口大罵：

“吾乃家人子弟，世君恩！理應勇報國！豈能效梅雪獻城，賣主求榮；又豈可效明之洪九，屈膝事賊，以逆名揚於四方，以逆跡聞於朝野！”

【注·梅雪獻城：梅雪，即山梅雪（1541年-1582年），戰國時代武將，武田氏的家臣。1582年，駐守駿河的山梅雪有於武田氏大勢已去，暗通進攻駿河的德川家康，以要求認可其子山信治繼嗣為武田氏繼承人為前提，來換駿河的“無開城”，德川家康同意，山梅雪開城投降。】

【注·明之洪九：洪九，即洪承疇（1593年-1665年），字彥演，號亨九，當時士大夫們尊稱他為洪九老。在松錦之戰中為清軍所敗，遂降清，此後全心全意地做清廷的狗。不僅明人鄙視他，就連清人也瞧不起他。乾隆年間，他被打《貳臣傳》】

西野的言辭，不可謂不慷慨激昂。

對於羅剎拋來的橄欖枝，他拒絕得毅然決然。

他那果斷的眼神，彷彿要將面前這位前來世人的惡魔刺穿

然而……羅剎卻用一種彷彿觀看小孩胡鬧般的眼神，諦視著西野。

“西野君，你這人……還真是死腦筋啊！”

“你說什麼？！”

西野臉上的怒意，已濃郁得無以復加。

“西野君，我問你：目今公道淪喪，貪橫行，為何會如此？”

“是因為西洋人打進來了嗎？”

“好像不是吧。”

“早在‘黑船事件’發生以前，國家局面就早已是盪不安。”

“天保八年（1837年），大鹽平八郎起義，商都大坂陷於戰火，全國震——你能說大鹽黨的起義，是因為西洋人從中作梗嗎？”

“是因為西國大名們蠢蠢嗎？”

“好像也不是吧。”

“西國大名們蠢蠢，僅僅只是最近幾年的事兒。在此之前，包括長州藩在的西國諸藩，在幕府面前比兔子還乖順。”

“那麼，究竟是出於何故，以致四海困窮呢？”

“答案很簡單——都是因為德川家族的作妖！”

“於此二百數十年太平之世，江戶幕府日益驕逸，窮奢極侈。”

“達要人之間，賄賂公行，相贈納，甚且不顧道德仁義。”

“於是，專求一人一家之私，課領百姓以重金。”

“多年以來，百姓於年貢諸役本已極難應付，今再遭搜刮，民用日益枯竭。”

“似此況，自幕府以至於各藩，相習風，終至於四海困窮，人人怨嗟。”

“下民之怨，告訴無門，遂相率，民怨沖天。”

“然而，德川家族仍多不察，小人邪之徒續掌政事，日惟以榨取金米為謀，惱恨天下！”

“平民百姓饉困頓，無立錐之地。”

“在上者富有田戶及新墾土地等，足食無所匱乏，或則山珍海味，妻妾圍侍；或則引大名家臣於遊廓酒肆，飲宴無度，一擲千金。”

“際此民生艱難時節，在上者依然錦玉食，遊樂於優伶娼之間，一如往昔。此此景，實同紂王酒池林之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