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帶“球”撞人的天璋院,被天璋院擁抱的青登【5000】
“西野君,好久不見了啊~~”
我孫子一邊說,一邊大大咧咧地坐到了西野的正對面。
西野以審視的眼神注視我孫子。
“……我孫子大人,真巧啊,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裡偶遇到你。”
鼎鼎有名的“火付之龍”、僅靠頭腦就坐穩火付盜賊改的頭把椅的我孫子忠太郎的大名,試問江戶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常有無知狂徒在那大放厥詞:武藝乏善可陳的我孫子忠太郎,憑什麼冠以“龍”名?憑什麼名列手高超的金澤忠輔、水島任三郎的前面?
關於這個,以下列這句古語來解釋,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外行看熱鬧,行看門道。
像西野這樣的懂行之人,心裡都門兒清著呢:我孫子才是毋庸置疑的火付盜賊改第一將!
火付盜賊改是軍隊,軍隊是組織,組織需要管理。
而管理能力……我孫子恰好就是其中的翹楚!
平日裡,我孫子不僅負責率領其麾下的一番隊偵破案件,還負責全盤統籌火付盜賊改的一切文書工作與後勤運輸。
前不久的征討甲斐山賊一役,就深刻地展現出了我孫子超強的組織管理能力。
在管理學裡,統管人數每多一個數量級,管理難度都會呈幾何倍數遞增。
某些人僅帶數十個人出去郊遊,都會意外頻出,更有甚者連區區幾人的聚會都舉辦不起來。
而我孫子卻能將數百名野的武士從江戶拉到甲斐,不僅按時抵達,沒有出現任何非戰鬥減員,而且還保有著相當旺盛計程車氣與強悍的戰鬥力。
在抵達討匪前線後,全軍甚至本都不需要休息,拉出去就能立即戰鬥。
從出發到班師,全部隊上下一直是足足食足彈。
糧食也好,裝也罷;刀槍也好,箭彈也罷,所有資都能源源不斷地供應上前線,從不中斷——這些全是我孫子的功勞。
後勤運輸可是一門複雜的大學問。
並非你給後方寫封信,然後後方的人立即就會遵照你的命令,將你想要的一切資送上指定地點那麼簡單。
江戶幕府早已不是三百年前那個掃平天下不臣的“戰爭機”。
現在的江戶幕府,從上至下皆散發著陳舊腐朽的氣味。
員們幹啥啥不行,推諉扯皮第一名。
江戶幕府治下的場,更是如此。
為了維護統治地位,德川家族有意地製造出嚴重的冗現象。
上至頂層的老中,下至基層的同心,都有一大票人同時兼任。
德川家族的用意很明顯:將權力打散,使手下的人無法形合力。
江戶的日常治理,就是其中的典型作品。
整個江戶被分割3塊區域:武士居住的武家地、供奉寺廟和神社的寺社地、以及居民居住的町人地。
每塊區域的治理機構都不相同。
寺社地寺社奉行管轄,町人地奉行所管轄。
奉行所無權手寺社地的一切事務,倘若有罪犯從町人地逃到寺社地,那麼奉行所的差也沒資格追進寺社地裡抓人,必須得獲得寺社奉行的許可後,方可踏寺社地的地界。
權力都分散到這種程度了,德川家族猶嫌不夠。
江戶奉行所被拆北番所和南番所,兩座奉行所按月流上崗。
寺社奉行的定員為4人,也就是說不論在什麼時候,幕府都有至4個寺社奉行,他們也是按月流上崗,每個寺社奉行全年下來只有3個月需要幹活,另外9個月都在休息。
江戶幕府的大部分職都是這樣,大家按月流上崗。
雖然冗的好多多,但其副作用也很強烈。
冗的最大壞,莫過於行政效率低下到令人髮指。
你跟後方的僚們說“明日正午時分把大米送過來”,他們就能拖拖拉拉地扯皮到明日午前半刻才差,而且上來的大米要麼是過時的陳米,要麼本就不足數。
你氣勢洶洶地找他們算賬,他們能甩出一千個合理合法的原因,來向你解釋他們這麼做實在是迫不得已。
花了老大力氣,總算是功說服對方幫忙籌集兵糧,結果沒過幾天,到了一月一度的換崗時間了!對方回家休息了,換另一個人來和你接洽,然後新上來的人不同意你的籌糧方案……好了!事先談攏的諸多事宜全部作廢,又要從零開始涉了!
沒點手段,沒點本事,本不可能讓這幫在渾水魚上點滿技能點的腐朽僚們給你賣力幹活。
甩一鞭子才能往前走半步的蠢驢都比他們強多了,最起碼蠢驢被甩一鞭子後,真的會向前走,不會往後退。
在出兵甲斐後,我孫子所面臨的就是這樣一種令人窒息的局面——然而他卻能將這些困難悉數克服。
在發現今年的雪將會提早一些到來後,他馬上手調集棉,沒花幾天的功夫,全軍將士便全都穿上了暖和的棉——普通人可能對此無,但像西野這種看多了場黑暗的現役吏來說,我孫子的這種“手要糧就有糧,手要就有”的能力,簡直匪夷所思。
較之“要啥有啥”的後勤統籌能力,我孫子的能把數百名如狼似虎的武士建制運輸的組織管理能力,倒也顯得不那麼耀眼了。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我孫子就是這樣的“善戰者”。
正因為有我孫子在背後兜底,前線的青登、金澤等人才能沒有後顧之憂地與敵人廝殺。
這也就是為什麼古往今來論功行賞時,那種不怎麼臉、看似很沒存在的人,總會排在功勞簿的第一。
漢之蕭何是如此,唐之長孫無忌是如此,明之李善長亦是如此。
平民百姓本不懂我孫子的真正厲害之。
所以大眾常常只把我孫子視為一個很擅長辦理重案的“名偵探”。
當然,我孫子的刑偵能力也很犀利就是了。
相傳,除了起吃飯、上廁所以外,我孫子能夠毫不停歇地連續工作三天三夜——當然,只是“相傳”而已,此事究竟是真是假,西野就不大清楚了。
“手代小姐~手代小姐~”
我孫子那標誌的拖長尾音,吸引了西野的注意力。
“來了來了!”
啪噠啪噠的輕盈足音,由遠及近。
“麻煩來杯紅茶。”
“好咧!需要茶點嗎?”
“不需要。我喝茶時不喜歡吃東西。”
“好咧!請您稍等,茶水馬上就來!”
“記得多放點茶葉,把味道調濃一些。”
我孫子一邊說,一邊手探懷,準備掏出錢包來付錢。
然而,他才剛來得及將錢包掏出一半,卻忽有一隻強健的手臂搶先一步地遞給手代小姐姐數枚銅幣。
“他的茶錢,我出了。”
西野說。
手代小姐姐本不在意到底是誰付的錢,只要有錢拿就可以了。
“好咧!多謝惠顧!”
手代小姐姐接過銅錢,衝西野和我孫子出甜滋滋的微笑,然後踩著歡快的步伐,揚長而去。
我孫子一邊目送手代小姐姐離開的背影,一邊將錢包塞進懷裡。
“哎呀~西野大人,你這樣讓我怎麼好意思呢?”
“不要在意。”
西野淡淡道。
“這筆茶錢,就當作是我對你的答謝了。”
“答謝?”
“我孫子大人,前陣子多謝你的幫忙。”
“嗯?前陣子?幫忙?我什麼時候幫過你的忙了?”
我孫子不解地歪了歪腦袋。
“金澤兄妹的被發現的當天,謝你提供的報。”
雖久聞我孫子的大名,但因為所屬部門不同,西野從未與對方建立過私。
直到前陣子,也就是他前往金澤兄妹的遇害場所,命督查案件時,二人才有了第一次的流。
是時,我孫子早西野一步地抵達兇殺現場。
在西野到來後,他將自己所觀察到的金澤兄妹的致命傷、殺人兇手的大致徵等諸多報,言簡意賅地告知給西野。
西野於事後打聽了一下:我孫子在來到案發地後,別說是仔細觀察現場了,連腰都沒有彎下來過,就這麼直地站著,隨意地橫掃了四周一圈——僅此而已。
僅以站姿掃視周圍一圈,就能收集到那麼多的報……這份眼力、這份敏銳,令西野不得不佩服。
“哦,那個呀~”
我孫子咧了下。
“只不過是不足掛齒的一點小事而已,毋需如此鄭重地向我道謝。”
“反正就算沒有我的幫忙,單憑你的能力一定也能很快收集到那些報~~”
“我孫子大人……”
西野正想再說些什麼時,我孫子笑著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頭。
“不必稱我為‘大人’,你和我基本同齡,我們以平輩相稱便好~~”
“……那好吧,我孫子君,你怎麼會有閒心在這裡喝茶?據我所知,火付盜賊改最近不是應該很忙嗎?”
西野以委婉的語句,闡述出了自己的疑。
火付盜賊改的衙府被區區4名不明份的武者正面攻破——此事的餘波,直至如今仍在震盪著全江戶。
這可是自打火付盜賊改建隊以來,從未有過的特大“黑天鵝”事件。
前有“赤羽滅門案”,後有“總部遇襲”,火付盜賊改上下……尤其是像我孫子這樣子的高階領導,眼下應該正為平息事端而忙得焦頭爛額才對啊?
我孫子像是早就料到了西野會出此一問似的,只見他神平靜,微微一笑:
“我覺得那些事好無聊,所以我逃出來了~~”
“……哈?”
西野沉默著,過了好片刻後,才“哈”了一聲。
有那麼一瞬間,西野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對於明顯搖到發出反問的西野,我孫子依舊是一副安然若素的模樣,他以多了幾分戲謔之的語調繼續道:
“說到底,我對找出‘赤羽滅門案’以及害我們的衙府變那副可憐模樣的真兇,本就沒有興趣~~”
“相較而言,我更竟是什麼人殺害了金澤君和金澤小姐~~”
“你是想為自己的朋友報仇嗎?”
金澤忠輔和我孫子同朝為,他們之間有著不為對方報仇雪恨便寢食難安的極深,倒也正常。
可誰知,我孫子居然輕輕地搖了搖頭。
“並不是。”
“雖然我與金澤君的確實是不錯的,但我並不是出於‘給他報仇’這種神氣的理由才現於此。”
“我之所以會不惜拋下手頭的一切工作,也竟是什麼人殺害了金澤兄妹,就只單純地是因為——我很好奇。”
“……好奇?”
西野以試探的口吻,重述了遍我孫子適才所吐的這組字眼。
“是的。好奇,僅此而已。”
這個時候,我孫子點的紅茶來了。
“來!客!小心燙!”
“謝謝。”
我孫子接過茶杯後,也不吹一下,就這麼小口啜飲起來。
他似乎對茶水的味道很是滿意,在醇的香茗口後,他的眉挑起一個愉悅的弧度。
“對了對了,西野君,你剛剛的話裡有一地方不對~~”
“我並不是為了喝茶才來到這裡的。”
“說實話,我能在這裡見你,真的是絕妙的巧合。”
說到這,我孫子緩緩地放下手裡的茶杯。
“這座茶屋真的很不錯啊。不僅茶水的味道很不錯,就連視野也無可挑剔。”
瞬間,西野的眉角輕抖了幾下。
他緩緩地揚起五分訝異、三分驚喜、二分淡然的眼神。
在他揚起視線後,迎其眼簾的是正筆直注視著他的摻有古怪笑意的眼睛。
“西野君,你一定是抱有著與我相同的理由,才在這裡喝茶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