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想賣兒嗎?我幫你!【6000】
昌平坂學問所——聽到這個名詞,青登不挑眉。
要說這個昌平坂學問所是何場所,它可是在江戶……不,是在日本全國範圍都有著極高知名度的頂級學府。
其前為知名儒學家林羅山,於寬永九年(1632)在上野忍岡開設的名為弘文館的家塾。
元祿三年(1690年),五代目幕府將軍德川綱吉將其遷往湯島的昌平坂。
原為林家的私人教育機構,在松平定信一力主導下的寬政改革(1787年-1793年)下,為直屬江戶幕府的昌平坂學問所。
幕府規定:昌平坂學問所只招收幕臣……即旗本和家人的子弟為生;培養輔佐政治的幕僚和實用型人才;教學容包括四書、五經、歷史、詩文;教材以朱熹的著述為主。
時至今日,在江戶幕府的大力建設與宣傳下,昌平坂學問所已當今儒學教育的最高學府,所有有志於儒學之人的夢想之地。
雖說昌平坂學問所只招幕臣子弟為生,但從寬政十二年(1800年)起,幕府開始允許並鼓勵庶民子弟到昌平坂學問所聽講。
不過,這條法規的頒佈,並沒起到什麼顯赫的效果,會到昌平坂學問所蹭課聽的庶民,寥寥無幾。
畢竟江戶時代沒有科舉制,並不存在勞什子的“讀書當大”、“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如玉”。
庶民們讀再多的書、把四書五經研究得再深,也改變不了命運,沒法實現階級躍遷。
既然讀書屁用兒也沒有,那誰又會去費那個心力苦渡文海呢。
“那夥人是咱店的常客。”
手代小姐姐低嗓音,慢吞吞地解釋道。
“他們一有空兒,就喜歡到咱店裡一邊喝茶,一邊闊步高談,針砭時弊。”
德川家茂饒有興趣地輕笑幾聲。
“哦?針砭時弊?”
手代小姐姐扭頭看了眼那夥儒生,確認他們並沒有在注意這邊後,吐了吐舌頭,換上半開玩笑的音:
“我其實不太喜歡他們,他們聊天的聲音總是很響,總吵到其他客人。”
“而且……我覺得他們的為人不是很正派,他們總跟一個名板倉平彥的人渣廝混在一起。會和人渣做朋友的人,肯定也不會是什麼好人。”
在說出“板倉平彥”這個人名的時候,手代小姐姐以誇張的作把舌頭吐得老長,彷彿被什麼又辛又辣又苦又麻的事,給扎到口腔。
“板倉平彥?”天璋院可地歪了歪腦袋,“這人是誰?雅庫扎嗎?”
手代小姐姐搖搖頭:
“不是,板倉平彥是正兒八經地武士,而且還是級別很高地那種型別——他是當今若年寄之一的板倉勝虎的次子。”
若年寄的次子——這個級別確實高的。
如果說,在江戶幕府的僚系裡,只在特殊時候才設立的最高職“大老”是攝政王,尋常時候的最高職“老中”是丞相,那麼“若年寄”便是副丞相了。
若年寄:屬於輔佐老中的職務,非老中、留守居、三奉行(寺社奉行、勘定奉行、町奉行)管轄的員,皆由若年寄負責管轄。定員3-5名,與幕府的絕大部分職一樣,採取按照月份替上崗的“按月換制”。
“板倉勝虎的次子……”德川家茂一邊呢喃,一邊作回憶狀,“嗯……原來他還有個次子啊……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呢……”
手代小姐姐聞言,噗嗤一笑:
“這位客,您這話說的,怎麼跟您認識板倉勝虎似的?”
德川家茂淡淡一笑,對手代小姐姐的這句話調侃避而不談:
“手代小姐,你說板倉勝虎的次子是人渣——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做過什麼傷天害理、有悖人倫的事嗎?”
“唔……這個嘛……”
手代小姐姐不聲地扭頭看了眼廚房的方向——應該是在顧忌跟青登等人聊天太久,會影響到自己的工作,甚至是挨老闆的罵吧。
在展開了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手代小姐姐終究還是慘敗給了自己的八卦之心。
“嗯咳……!”
手代小姐姐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說書先生般的姿態。
“要說這個板倉平彥是何許人也,這還得先從他的份開始談起。”
“他是當今若年寄的次子——這個份雖很鮮亮麗,但諸位客,你們應該也知道,依照幕府的法規,不管是武士還是庶民,家業都必須得由嫡長子全盤繼承,其餘兒子要麼另謀出路,要麼潛居家中,做一個全靠家族的接濟來生存的米蟲。”
“在這個所有非嫡長子的男,都會面臨的選擇裡,板倉平彥選擇了前者。”
“他以家族的能量作依仗,幹起了布匹紡織的生意。”
“幕府的《武家諸法度》止武家子弟從商,但這條法規早就沒人遵守了。”
“想當年,白河翁還止奢侈樂呢,有人遵守過嗎?去吉原魚水之歡的人,還不是如同過江之鯽。”
“這個做買賣呀,懂的人都懂。只要你有人脈、有靠山,那麼不管伱從事的是什麼樣的生意,都能幹得風生水起的。”
“板倉平彥的發跡史就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
“他靠著他的那個好爹,很快就把紡織生意做大做強了起來。”
“假使板倉平彥只是普通地經商的話,那倒也罷了,反正從松前到薩,商人多的是,也不差板倉平彥他一個。”
“但問題是,板倉平彥的為人作風很有問題。”
“據傳言,板倉平彥的格極其刻薄、無、專橫。”
“他給其麾下工人們開出的薪資本就極低,居然還時常變著法子地進行剋扣。”
“工人生病了,或是別的什麼緣由而沒法出工了,會被扣錢。”
“今日的幹活量不達標了,會被扣錢。”
“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倘若只是摳門便算了,然除了摳門之外,板倉平彥的平日作風裡最為人所不齒的,就是他的格外冷酷,沒有一點兒人味。”
說到這,手代小姐姐忽地停止了對說書人的模仿,不再拿腔作調,輕輕地嘆息一聲,臉上掠過一抹黯。
“人總會老的。”
“再怎麼強力壯的人,在年老之後,都會不可避免地力竭衰。”
“曾經有個老婦人,勤勤懇懇地給板倉平彥打了近二十年的工。”
“按理說,人家為你效勞了那麼長的時間,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再怎麼樣也得講點面吧?”
“但板倉平彥還是不假思索地把因上了年紀,幹活效率大幅減弱的老婦給開除了。”
“適時,老婦直接跪在板倉平彥的家門前,懇求板倉平彥不要開除。”
“雖然我沒有親臨現場,但依後來者的介紹,老婦為了保住飯碗,真的是使盡渾解數。”
“既曉之以,又之於理。”
“連聲表示自己還能工作,願意把工錢減至原來的七。”
“與此同時,哭訴自己上有老下有下,丈夫因意外早逝,是全家上下唯一一個有勞能力的人。”
“自己的父母,丈夫的父母,膝下的一對年紀都還不到10歲的兒,全都仰仗來養活。”
“哪怕是十惡不赦的魔鬼,在聽完老婦的這番獨白後,也不可能會完全無於衷吧?”
“結果……你們猜猜老婦聲嘶力竭的祈請,換來了板倉平彥什麼樣的答覆?”
“板倉平彥說:我就一干買賣的生意人,我開紡織鋪子就是為了賺錢。沒錢可賺的行當,我做來幹嘛?”
“你的手腳沒以前那樣利索了,幹活效率遠不如初,用來聘請你為工的錢,不再花得那麼有價值。”
“簡單來說,你目前的勞能力,配不上我開給你的薪酬。”
“我是商人,不是割喂鷹的聖人。”
“我出於利益上的考量,決定把你開除,改而僱傭比你更年輕、比你更能幹的人,這有什麼問題嗎?”
“你若是有意見,就去奉行所告我吧!讓府來評一評,看看是你佔理,還是我佔理!”
“至於你所說的有一大家子人需要你的養……這可就不關我的事了啊。”
“全天下的窮苦人多了去了。生活過得比你還苦的人,實繁有徒。”
“如果每當有人跑到我的面前跪一跪,流著眼淚地說些煽的話語,我就必須得給對方一份工作,那我還過不過日子了?我的紡織鋪子還開不開了?”
“這樣吧!我來給你支個招吧!省得你日後埋怨老東家無無淚。”
“你不是說你需要養一家老小,力很大嗎?你可以把你的那對兒賣到吉原去啊!”
“我看你的那對兒長得都還好看的,肯定會很男人歡迎,若善加培養的話,有在未來為眾星捧月的花魁。”
“你若有意賣兒,可以來聯絡我。”
“我恰好跟吉原的幾家遊屋的老闆很,我可以替你搭橋牽線,幫你把兒賣個好價錢——如何?我夠仁義了吧?”
手代小姐姐說完了。
寂靜降臨在青登的周。
青登等人此刻無不面難以言說的沉重表。
“老婦之後怎麼樣了……我就不清楚了。”
手代小姐姐深吸一口氣。
在將這團使其平坦的脯高高隆起的悠長氣息,化作幽幽慨嘆的同時,靜悄悄地垮下雙肩。
“就因為這件事,我很討厭板倉平彥。連帶著對與板倉平彥很地那夥儒生,也好全無。”
“雖然不知道那夥儒生為何要跟板倉平彥這樣的無恥之徒廝混在一起……但我猜測,他們應該是想結既有錢又有勢的板倉平彥,好以此牟利吧。”
“雖是家裡的次子,但板倉平彥怎麼說也是若年寄的兒輩。”
“只需一皮子,就能讓某個白立即在幕府裡做——這樣的說法可能有些誇張,但有像板倉平彥這樣的家族能量巨大的人站臺,找做也好、升發財也罷,都能變得容易不。”
說猶未了,手代小姐姐側過頭去,將目重新投向不遠的那幫子昌平坂學問所的儒生,眸底閃過一譏諷。
“我瞧那夥人……想做都想瘋了啊。”
“每次聚在一起,不是自嘆生不逢時,一本領無施展,就是埋三怨四,一會兒說這人本不配得到右遷,賞不當功,能不稱;一會兒說那人是個庸才,瓦釜雷鳴,尸位素餐。”
“近段時日,仁王橘青登不是因履立奇功而頻獲高升嗎?那夥人嫉妒得喲~眼睛都快冒紅了。”
“他們邇來每逢相聚,都必會拿仁王說事。”
“說什麼:仁王只識舞刀弄槍,幕府怎可提拔這種莽夫,而置通聖人之學的真正大才於不顧。”
“滄海珠、寶玉蒙塵啥啥的……唉,我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手代小姐姐用力地嚥了一口唾沫,潤了潤因長篇大論而乾涸地嚨之後,準備接著往下說。
可就在這時,一道不耐的大喝,忽地如利箭般扎向手代小姐姐。
“阿梨!你在幹什麼呢?怎麼一直在和客人聊天?那邊的那幾張桌子了嗎?”
手代小姐姐的表猛然一僵,軀用力地抖了幾下。
“啊、啊!老闆!”手代小姐姐條件反般地轉過頭,朝那個正將半隻上探出廚房門簾的中年人急聲道,“抱、抱歉!我現在就去桌!”
話說完,手代小姐姐轉回頭,雙手合十,面帶歉意地向青登等人微微欠。
“對不起啊,我不能再和你們聊天了,再聊下去,老闆他可就真的要生氣了。你們如果要加餐或者是有別的什麼需求的話,就再喊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