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璋院這種直接坐到自己跟前的行為，令青登瞠目結舌。

在這座臣子、將軍家室的房間座次、能去什麼房間、能幹些什麼事都有極嚴格規定的江戶城裡，天璋院的此番行為……用“大膽”來形容，已不夠格了。

像是看了青登正為何事驚訝的天璋院，嫣然一笑。

只見別過臉，向後的侍們使了個眼。

讀懂天璋院的眼神意思、心領神會的侍們，躬頷首地輕施一禮，然後排著隊地離開黑書院。

頃刻間，偌大的黑書院，只剩正面對面的青登與天璋院。

“好了……”

天璋院閉上雙目，長出一口氣。

“無關人等皆已離開……多多能覺輕鬆一些了吧？”

“嘻嘻~反正我是覺輕鬆些了。”

只睜開一隻右眼，左眼依舊閉著的天璋院，發出充滿的調皮笑聲。

“我這人不喜歡繁瑣的禮儀。”

“所以你和我就都自然一些吧，毋需太拘謹。”

“雖然這樣子可能有些多此一舉……但我還是對你做次正式的自我介紹吧。”

天璋院將腰桿稍稍直，兩隻有著優線條的角微微上翹，朝青登出一抹充滿氣息的笑。

“初次見面，我就是江戶幕府的大臺所：天璋院篤姬。”

“……初次見面。”

青登迫於眼下的氛圍，也向天璋院報上了自己的名姓。

“下橘青登。”

雖然從法理來看，青登與天璋院之間並無上下級的關係。

但人家畢竟是現任將軍名義上的母親，有著“大臺所+薩藩公主”這2重份，論社會地位不知要比青登尊貴上不知多，所以青登對自稱一句“下”，也算不得錯。

“終於是見到你本人了呢，橘君。”

正牌的天璋院，遠比剛剛那位冒牌的天璋院要來得親切、隨和。

天璋院的藹然所染，青登也漸漸放鬆了下來。

“首先——我得先跟你道個歉呢。”

“抱歉呀，我和將軍大人剛才騙了你。”

天璋院口中的“騙了你”，所指的自然是與德川家茂方才找了外人來假扮他們，然後他們分別化名為“島崎一”、“德山茂”、假扮大番組的番士來跟青登比試的這檔子事。

“雖然自的劍水平很一般，但我個人還是喜歡劍的，平日裡的一大好，就是看人比武。”

“素聞橘君你是天資絕頂、手高強的劍士，故於今朝突發奇想，想與你好好地較量一番，親眼見證一下你的實力如何。”

“剛才，負責假冒我與將軍大人的松田君與阿葵之所以姍姍來遲，讓你在黑書院等待了那麼久……全是因為他們正在加化妝、換服、練習我與將軍大人的日常儀態。”

說到這，天璋院停頓了下，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事似的，開始笑起來。

“咯咯咯~將軍大人本不想陪我這樣胡鬧的，但誰我是他的母親呢？他再不願，也只能著頭皮地來陪我一起折騰。”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啊……

適才所見的“天璋院”，為何長著張與傳聞毫不相符的普通臉蛋……

“島崎一”和“德山茂”為何對他如此熱……

比武開始時，“天璋院”和“德川家茂”為何坐在簾外之人本看不清簾景的厚簾子裡……

除了“島崎一”和“德山茂”之外的其餘比武選手，為何會在切磋結束後就被立即驅離出白書院……

這所有的一切不正常、不合理，現都已獲得瞭解答。

為負責保衛將軍的幕府衛軍軍士的“三番組”組員們，定都親眼見過德川家茂、天璋院長著何許樣貌。

將冒牌貨藏在厚簾子後方的緣故，就是為了不餡。

之所以在每名比武選手方一切磋完，就立即將他們給驅離出房間，應該就是害怕等待會真正的德川家茂與天璋院上場與青登比武時，二人的聲音會招致他們的份暴吧。

——所以……在之間換穿護時，突然問我對天璋院抱有何等看法……是為了試探我的忠心嗎？

正當青登這麼想著時，天璋院像是有著讀心、看了青登的心所想一般，抿了抿紅，然後微微一笑：

“我還是再強調一下吧。”

“我確確實實是因為一時起意，才帶著將軍大人偽造份地與你比武。”

“我會在比武開始前突然問你對天璋院的看法的原因……並無甚特別的緣由。”

“就只是我的個人習慣而已。”

“個人……習慣？”青登訝然反問。

天璋院莞爾一笑。

“橘君，你是江戶本地人。應該知道我的名字在市井百姓們茶餘飯後的閒談中出現的頻率有多高吧？”

“什麼年紀輕輕就做了寡婦的天璋院，每夜都飢難耐啦……”

“什麼天璋院其實與年紀差距並不算大的將軍大人，有著不清不楚的關係啦……”

“什麼天璋院篤姬喜歡年紀比自己小的人，所以每天晚上都會讓專人地將一些年輕力壯的小夥子給帶進江戶城來服侍自己，等天亮後再將這些小夥子給送出城啦……”

“什麼為薩藩公主的天璋院，對江戶幕府毫無忠誠之心，目前的這副很忠於江戶幕府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實質上是個一心想著給薩藩攛取到儘可能多利益的妖婆啦……”

“……”青登聽罷，啞口無言。

對於天璋院有多市井百姓的“歡迎”……尤其是那種熱“幻想”的男們的“歡迎”，青登自是清楚。

天璋院的過往充滿戲劇以及各種能引發人無限遐想的奇妙元素。

被人引作談資，只不過是極理所應當的事。

雖說因天璋院最近低調了許多，輿論熱度稍有降低，但基本上現在到澡堂、茶館、居酒屋等人流集的社場所，仍能常聽到人們拿天璋院開涮。

這時候，天璋院接著往下說：

“雖說這些傳言有一部分是真的，不過絕大多數都是一派胡言。”

“儘管很想將這些充滿惡意的謠言、譏諷統統置之不理……但‘語言’的殺傷力，其實意外得大。”

“這就是所謂的‘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吧。”

“即使是想無視這些謠言、譏諷，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最後，我想通了——既然沒法完全無視這些‘語言’的傷害，那就試著去接它們的存在吧。”

“任由那些無聊的傢伙去講吧……甚至和他們一起講。”

“只要模仿那些無聊傢伙的口吻，也跟著一起說天璋院的不是，就能覺心裡好一些。”

說到這，天璋院出甜的微笑。

疏朗又……完全找不到半點負面緒在的完笑。

“不知不覺間，我就養了自嘲的習慣。”

“不論是在私底下，還是在公眾中；不論是在人前，還是在生人前，常會習慣地貶低天璋院、說天璋院的各種壞話。”

“還真別說——我的這種‘自嘲解法’還有用的。”

“自打頻繁地自嘲之後，心變舒暢了不，不再像以前那樣總鬱鬱寡歡的了。咯咯咯咯~”

天璋院開心地笑起來。

但青登卻沒有半點想笑的心……一時語塞的他，抿。

天璋院在陳述適才那番話時，全程使用著像是在說啥樂事的爽朗音調。

在如此爽朗的音調之下，在如此明快的話語之中，所潛藏的容卻是如此沉重……

因為沒有類似的經歷，所以青登也不太能切地悟到“眾矢之的、被千夫所指”是何樣的。

肯定會覺得很煎熬吧……青登心裡這般嘆道。

說來突然——就在這時，青登的心神驀地飄到了遠。

……

（雖說這些傳言有一部分是真的，不過絕大多數都是一派胡言。）

……

回想完天璋院剛剛親口說出的這句話後，青登不自覺地於心中暗忖：

——天璋院殿下說市井裡所流傳的這些傳言裡，一部分是真的……哪些部分是真的？

各種或正經，或……有點不正經的猜想，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逐一地自在青登的腦海中彈出……

這時候，天璋院再一次地像是有著讀心、看了青登的心所想似的，抬手輕捂住紅：

“橘君，你現在是不是在想：市井裡所流傳的那些與我有關的傳言裡，有哪些部分是真的？”

天璋院一邊以調侃的語氣這麼問道，一邊微微瞇起目，送給青登充滿戲謔之的眼波。

瞳中的眸、眼睛的線條因瞇眼的作而更顯嫵……被這樣的眼神所看著，會有種自己的心臟正被一條輕的綢輕撓著的覺

“……？！”青登猛地一怔，接著差點出愕然、窘迫的神。

這會子，剛剛才複製到的、正“熱騰”、“新鮮”著的新天賦：“帝王之”發揮了作用！

青登萬萬沒想到，他竟能這麼快地用這個新天賦。

憑著“帝王之”所賦予的過人的面部控制能力，青登於千鈞一髮之際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沒讓窘相顯出來。

雖說保持住了淡然的神……但青登的心裡卻是止不住地掀起不平靜的風浪。

——這人是有著“能據他人的神來判斷其心所想”的天賦嗎？要不然是怎麼知道我在想啥的……

心所想被天璋院準點中。

聯想到自己剛剛所作的那種種既有正經的部分，也有些許……不正經部分的猜想，青登頓十分地自慚與尷尬。

正當他思索著要如何將眼下這個讓他甚窘迫的話題，給忽悠過去時——

譁。

左前方再次傳來房門被拉開的聲音。

談話因拉門聲的介而不得不中止的二人，循著聲音轉過頭。

一名頭上頂著工整的髮髻、穿繡有三葉葵之紋的華服的年郎，孤一人地快步進黑書院。

正是江戶幕府的第14代目徵夷大將軍、當今日本的實際統治者：德川家茂。

德川家茂方一進屋，便像剛才的天璋院那樣，沒有走向房間的主位，而是快步行至青登的跟前、天璋院的旁，然後屈膝坐定。

終於到來的德川家茂，他與青登、天璋院……三人的座位恰好構了一個“品”字。

“抱歉，母親大人，橘君，讓你們久等了。”

德川家茂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為自己的姍姍來遲而致歉。

接著，他扭頭看向青登。

臉上出充滿親和力的微笑。

“橘君，我早在許久之前就想見你一面，今日終於是得償所願了。”

天璋院剛才也說過類似的話。

明明只差10歲的二人並沒有啥緣關係，但這對名義上的母子的個還真像——待人……至在對待青登時，都相當地溫和、親切。

毫沒有“徵夷大將軍”、“大臺所”、“國家最高統治者”、“國母”的架子。

與青登進行了簡單的寒暄之後，德川家茂微微欠、一轉話鋒，像剛才的天璋院那樣，為他們方才“瞞份”的行為，向青登致歉。

“都怪母親大人瞎胡鬧，使得能用來與你見面、說話的時間都變了不。”

“什麼啊。”聽到德川家茂這麼說，天璋院頓時出不樂意的神，“將軍大人，您剛才明明也玩得很開心不是嗎？”

話音未落，天璋院的臉上掛起愉快的表——打鬼主意的壞心眼笑容。

“將軍大人，雖然您上說著‘好麻煩’、‘有必要為了與橘君切磋而這麼大干戈嗎’，但您其實也是很期待與橘君手一番的，不是嗎？”

“呃……”被天璋院無地揭了老底的德川家茂，尷尬地咧了咧，然後為掩飾尷尬緒地輕咳了幾聲。

再接著，他極生地將話題扳回到正題上。

“橘君，因為見面、談話的時間適才的比武的影響，被迫短許多，所以我就長話短說、先將重要的正事給講了吧。”

說到這，德川家茂又清了清嗓子。

表隨著腰桿的一寸寸直，而一點點變得肅穆。

“橘君，今日之所以召見你，除了是想完‘想見你一面’的心願之外，還因為我有項很重要的任務要予給你。”

“任務？”青登的雙目霎時睜圓。

德川家茂點點頭。

“這任務的容也不復雜——在明日的朝五時（午前8點）之前，前往位於霄町六丁目的月宮神社，找一個名‘於篤’的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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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作者君沒有放鴿子吧？今天不僅有8300字，還非常準時。功保住豹頭了。（豹廢.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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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關於天璋院的“島崎一”的假名，是有歷史梗在裡面的，並不是瞎取的。“島崎”就是天璋院的原姓：島津的變種。天璋院的名為“於一”，年後的名字是“篤子”，故又稱“天璋院篤姬”。是說原來有這麼多書友沒有猜到島崎一和德山茂是天璋院和將軍嗎？我還以為我已經寫得很直白了……

許多書友都心心念念著的巫角，終於要登場了！

果然啊，這種古代背景的劍戟文，不整點巫屬的角，就覺渾不舒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