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人的心思你別猜

  地面微微鳴著，街道仍在持續傾斜。

  巨大的構裝正一節節升出地面，它的每一條節肢都像刀刃，寒閃爍。龐大軀猶如一座運作的城市，每一個齒，每一轉桿構了這個儀的一部分，遠遠看去猶如一片機械的森林。

  構裝巨蟲搖晃了一下巨大的腦袋，金屬撞發出震耳聾的轟鳴，四對暗紅的眼睛向中央聚攏，居高臨下地注視著方鴴，足足有六七層樓高。

  那個戰士的殘還軀掛在它的口中，一隻手掉了下來，啪一聲摔得四分五裂，凍脆的指頭飛出去好幾米遠，上面覆了一層厚厚的霜。

  方鴴背後全是冷汗，但仍強作鎮定。他忽然看了看不遠那遊者，心下一，了：“攻擊！”

  那遊者果然一直在關注這個方向，看到他的口形頓時嚇得魂飛天外，不明就裡地轉就逃。

  “那不是他的龍騎士，別！”天上傳來卡卡的驚呼。

  但晚了。

  巨蟲四對眼睛‘吱’向後一劃，捕捉到了遊者的存在，猛然昂起子，發出一聲尖利的汽笛鳴。龐大的軀猶如落錘一般砸向地面。

  那遊者隻到一片影籠罩了自己頭頂，絕地回過頭去，一面銅牆鐵壁向他了過來。他隻來得及發出一聲驚恐地尖，地面震了一下，一片煙塵彌漫。

  煙塵中構裝巨蟲才緩緩地轉過，出口旋轉的齒盤與噴，半空中的發條妖這才意識到不妙，先前的聲音也暴了它的存在。

  它猛然拔高，但迷霧中飛出一道雪白的霜箭，正中它的黃銅外殼。寒霜將三支金屬羽翼與發條妖的外殼打得碎，化作一片零件飛了出去。

  “啊——”

  卡卡發出一聲懊惱地低呼，猛地掀開風鏡，臉還有些蒼白。

  他還在愣神，但後面喬裡一把將他拽開，一塊飛石從他原本所在的方向滾了過去。年這才注意到四周已經大變了模樣，跡晃著開始倒塌，原本的街道幾乎已經不複存在。

  “怎麽了？”滄海孤舟走過來問他。

  “三萬裡塞爾沒了。”卡卡坐在地上抓了抓糟糟的頭髮，懊惱無比。“啊，好想死啊！”然後大字型往地上一躺。

  滄海孤舟早已習以為常，但還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那人呢？”

  “讓他給逃掉了，”年躺在地上有氣無力地答道：“不過他遇上了那東西，應該是跑不掉了吧。”

  滄海孤舟對於‘應該’這種詞充滿了懷疑。

  “要不我去看看？”喬裡問道。

  滄海孤舟看了他一眼，但搖了搖頭。“算了，此地不宜久留。”他回過頭，遠跡已是一片末日的景象，地山搖，塵土飛揚，大地一段段下沉，猶如波濤，犬牙錯。整個跡都在向凹陷，形一個鬥狀，將一切都拉中心。

  下沉很快波及了湖泊的方向。湖岸塌陷，湖水決口而出，在月下猶如一條晶瑩的銀線，然後匯一片，閃爍著粼粼波，倒湧跡之。

  奔湧的湖水發出震耳聾的轟鳴聲。

  寸寸裂的地表繼續向外蔓延，很快連這個方向上也立足不穩，滄海孤舟一把抓起躺在地上的卡卡，向後躲去。

  “走，”他對其他人說道：“離開這個地方。”

  “這是怎麽了？”卡卡被滄海孤舟拽著領子往後拖，也毫不在意。反而看著眼前的景象，奇怪地問道。

  “海之魔進了中樞區域，導致跡上層坍塌了。”

  “那東西又是什麽？”

  這句話的最後一個字，變了一聲低呼。

  不斷下沉的跡中，忽然升起了一條構裝長龍，它就是卡卡先前見過的那巨蟲——但那只是一部分。因為很快伴隨著巨響，另一條長龍又升了起來。

  “兩？”卡卡了眼睛。

  “不，一個。”喬裡搖了搖頭，對他說道。

  卡卡不明就裡地回過頭，看了看古板的騎士，但他很快就明白了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兩構裝巨蟲攀上附近最高的跡，像是兩條須。很快更多的‘須’從地面下升了起來，將一個巨大的構裝生從沉陷的中心拉了起來。

  那是一個碩大的腦袋，如同章魚一樣的外形，幾乎有整個跡三分之一大小，僅僅是它閃爍著紅的巨大瞳孔一座建築那麽高。

  它轟隆隆地向上升起，猶如一座小山。

  轟鳴聲已經蓋過了一切，甚至包括卡卡自己的聲音。他看到林中飛起一片片鳥雀，鋪天蓋地，而不遠滄海孤舟和其他人一張一合，像是在演一出默劇。

  但這時人們已經顧不得什麽了，沒命地往外跑。

  “那究竟是什麽？”卡卡大聲問道。

  本沒人聽得到他說話。只有喬裡從他神間讀出了他的問題，答道：“巨構裝——龍騎士的早期形態。”

  “你說什麽？”卡卡一臉茫然地看著喬裡一張一合。

  但喬裡沒再回答他。

  因為回答也是無濟於事——

  鋪天蓋地的鳥雀正在飛向盆地之外，形一幕壯麗的奇景。然而方鴴甚至沒有閑暇投去一瞥，他沒命地向上爬去，兩構裝巨蟲在後面橫衝直撞，摧枯拉朽地撞開建築追了上來。

  尖利的鳴猶在耳邊，在對方衝上來之前方鴴用盡全力向旁邊一躍，構裝巨蟲帶著轟鳴猶如一條長龍從他原本所在的地方撞了過去。

  方鴴落在一座靈建築的外牆上，打了幾個滾，灰頭土臉地爬了起來。

  此刻因為街面幾乎已不僅僅是傾斜，而是以四、五十度的角度向中央立起，原本跡建築的側牆，現在變了一面面立的平臺，可以讓人踏足了。

  但這些平臺並不安穩，不時會因自的重量而解，墜向坡下。

  方鴴也不敢多留，繼續向上爬去。他隻回頭看了一眼，‘鬥’中央那龐然巨紅閃爍的目好像正落在他上，幾‘構裝巨蟲’一下子撞了過來。

  方鴴有苦說不出，這才明白那個銀之翳的人那句‘它隻不是你們看到的這麽大’是什麽意思，但他更寧願永遠也不要明白才好。

  拉直的構裝巨蟲像是柱子一樣下來。方鴴連滾帶爬，建築一座一座在他後坍塌，飛濺碎石像是刀子一樣在他眉骨留下一道痕，頓時流如注。

  一半視野被糊住了，他了又也弄不乾淨，氣如牛，隻覺自己幾乎已經到了極限了。

  這時第一構裝巨蟲已經從前面回過頭，四對暗紅的眼睛隔著一條街區看到了他。方鴴隻到渾發冷，最近的建築在七八米開外，他本跳不了那麽遠。

  那頭巨蟲回卷著軀，帶著尖利的汽笛轟鳴聲掃了過來。方鴴自己也大一聲，不知哪來的勇氣向前一躍，他拚盡全力向前一抓，但手還是撈了個空。

  他向下墜去，落了五六米重重地摔在另一座建築的外牆上，渾像是散了架一樣再也爬不起來了。

  方鴴到自己的左手應該是骨折了，肋骨也斷了好幾，下面是什麽況暫時還覺不到，但好消息是雙似乎還能用。

  但壞消息是構裝巨蟲終於將他截住了。

  五六頭巨蟲晃著它們龐大的軀，像是在圍觀一樣，數不清的暗紅眼睛看著平躺在建築外牆上的他。

  方鴴心中一陣絕，心想這次是真的完蛋，他還和卡佩小姐誇下海口，結果馬上就要被打臉了。但這實在不怪他沒有盡力，只是生活職業在這種環境之下還是太過勉強了一些。

  借口是找了一個，但他臉上還是有點發燒。

    不過心中放松了下來，算了——方鴴想。死就死吧，正好和大家一起走，最多讓卡佩小姐多笑一會，反正卡佩小姐笑起來也蠻好看的。

  而且他也不是正式的選召者，輸給這樣的怪能有什麽好說的呢？

  方鴴現在心中唯一有點憾的，竟然是在這個方向看不到跡中央那‘怪’。

  那可真是個大家夥啊，他從沒親眼見過這麽震撼人心的東西。簡直像是電視上第二世界的浮島鯨，可能隻比巨鯤稍微小那麽一點兒。

  它比一座小山還高，那個暗紅的眼孔怕是有十來米的直徑，幾乎像是兩個巨大的山。他一點點回憶著那玩意兒的外形，心中不由驚歎古代煉金士們是怎麽造出這樣的傑作的。

  一片影籠罩了他。

  兩頭構裝巨蟲一前一後了下來，在尖利的汽笛聲中排山倒海地墜下，在他眼底形一片濃厚的黑。方鴴回過頭，毫無畏懼地與之對視——但正是這時，他聽到一連片的斷裂聲從下傳來。

  奇跡發生了，這座建築竟然在這個時候承不住自的質量崩塌了下去。

  方鴴到下一沉，整個人便隨之向下落了下去。

  其直接的結果就是，讓兩構裝巨蟲一前一後砸了個空，落在了他後不遠的位置。在一片彌漫的煙塵當中，石子如同下雨一樣落下來，稀裡嘩啦打在他上。

  但方鴴非但沒到疼痛，反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甚至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遇上這麽戲劇的一幕。

  整個跡帶都在斷裂、下沉，逐漸出了地下之下的部分。一個街區一個街區的崩碎，樹木也被連拔起，吞泥土之下，方鴴看到各式各樣的碎片正與自己一起向下落去。

  他甚至看到了那個傑弗利特紅隊的銃士。

  對方作可比他靈活多了，在幾座還保存完好的建築之間向上縱躍，但意義不大，隨著一陣低沉的斷裂聲，那些建築和整個街道一起崩裂開來，墜落了下去。

  一塊飛石擊中了那個人，將他的脖子撞折，腦袋詭異地垂向一邊，像個破布娃娃一樣墜落了下去。

  看到這一幕方鴴才清醒過來，一邊慶幸自己比對方的運氣要稍微好上那麽一點點。他吃力地反手向後面去抓自己魔導爐的拉桿，費了吃的力氣才調整好姿勢，將那拉桿往下一。

  他聽到茲一聲輕響，像是什麽東西充氣的聲音，背後的金屬盒子一下子張開來。

  那是卡佩小姐給他的緩落構件，沒想到這時又派上了用場。

  不過一想到給他這東西的人現在已經不在艾塔黎亞了，方鴴心中又充滿了失落。但他有一種覺，卡佩小姐他們似乎還在暗中保護著他，就如同他背後的這對魔力之翼一樣，讓他心中到滿是溫暖與安全。

  但那也是沉甸甸的份量——

  方鴴小心翼翼地調整著自己的姿態，免得撞上從四周落下的那些巨石與碎片，不過他運氣真的很好，那些滾石都鬼使神差地避開了他。唯一讓方鴴還有些擔心的是那些構裝巨蟲——當他認識到那些‘巨蟲’其實是那座‘構裝章魚’的一部分之後，就明白它們是不需要依托地面進行移的。

  想到這，他忍不住抬起頭。

  但不抬頭還好，一看之下就忍不住想給自己一耳。

  因為他看到一片影正向自己下來。

  並不是建築的殘骸。

  而是那兩構裝巨蟲——

  那一剎那，方鴴從來沒有哪一刻像此刻這樣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其實是一個烏。

  ……

  當他再一次睜開眼睛時，看到的是一個天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