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在晚飯后等到了白有思。
“你跟司馬二龍說了?”白有思懷抱長劍,突兀出現在了院中,直接朝屋發聲。
“說了。”正在自己屋案上欣賞今日字畫的張行從容做答,甚至連頭都沒抬。“屋里有熱茶,常檢自己來倒。”
“你知道回來后我都去干嗎了?”白有思得屋,放下長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來。
“無外乎是公事私事,或者公私兼有之事罷了。”張行看準時機,毫不猶豫的將自己之前制作的小印蓋在了前畫作的空白,也不知道跟誰學的病。“反正你是要做事的……不像我,漸漸只能想事,人越來越怠惰。”
白有思捧著茶杯微微搖頭:“那你能想到我到底去做什麼了嗎?”
張行想了一下,終于認真來問:“公事就不說了,私人的話……是都中或者他故人誰遇到什麼麻煩了嗎,譬如溫坊的幾位?還是南的那位師兄?又或者是太白峰恩師有召?”
白有思歪著頭打量了一下對方:“我大概能猜到你能想到,但你居然全猜中了。”
“將心比心,外加湊巧罷了。”張行打量著自己的畫,言辭隨意。“我回到都中,第一反應就是擔心自己認識的人忽然就沒了,或者遇到什麼事……怎麼說呢?我認識和在意的人里,除了常檢你們幾位外,其他都是貧賤之人,要麼干脆沒遇到事躲過去了,要麼可能連蹤跡都沒法尋找……倒是常檢你的故里,頗有幾位能扯出一些事端來。”
“譬如溫坊里的幾位都知?”
“譬如溫坊里的幾位都知……看起日進斗金,但其實不過是雨打飄萍罷了,想要撒手,想要全而退,除非有你這種管閑事的貴人去一手,否則只能被人敲骨吸髓,吃干抹凈……們一旦離了歡場,一個地流氓,乃至一個仆役都能住們。”
“你這話,宛若親眼看見一般……不錯,安二娘和大小林兩位都知想走人,結果安二娘前腳賣了樓,后腳就在溫坊里被人一夜間得干干凈凈;大林都知帶著錢先往西都走,準備在關西安家,結果在潼關道上遭遇了劫匪,死在了當場……小林都知心細,甚至不敢聲張,一直等到我回來,才遣人給我留了信,我親自去查了才知道,竟是家的仆役路上起了歹心,但家仆役帶著錢走,又被潼關守軍發覺,大約猜到是怎麼回事,便直接殺了示眾,錢財卻一分都拿不回了。”不知道是不是丹期的特質,白有思語氣顯得很平淡。“我殺了一個為首的貪財軍,回來殺了一個溫坊的幫派首領,替小林都知拿到了一些錢,讓隨著我家車隊去關西了。”
“那南伍氏兄弟呢?”張行沉默了片刻,直接換了話題。
“聽到云之圍后,公開扯旗造反了,還打出了誅昏君的旗號。”白有思眼皮微微一跳。“伍驚風那廝跟我說,他覺得既然要做事,總得有些明正大的東西,不能老是指投機取巧。”
張行搖了搖頭,也不曉得這又是誰給這位灌的湯,反正不關他的事。
“至于恩師那里……”白有思嘆了口氣。“你應該知道他找我要說什麼吧?”
“當然猜得到,塔都塌了,如何猜不到?”張行不以為然道,卻又忽然扶著桌案抬頭。“也怪不得常檢這麼忙……還有一事,令尊是不是準備等大金柱一修完,就去做太原留守?”
白有思毫沒有疑:“就知道瞞不住你……剛一回來,跟家父講了途中經歷,家父便說東都留不住了,應該去謀個西京留守……幸虧大金柱還算順利。”
“他想得。”張行毫不給英國公面子。“白氏不可能做西京留守,也就是太原現在一團糟,需要有武名且家世足夠的大人去收拾爛攤子才有可能如此……令尊一開始就是想做太原留守的。”
白有思緩緩點頭,然后啜了一口熱茶,復又緩緩來問:“你是不是在暗示什麼?”
“是……但沒證據。”張行收起自己的書畫,從容做答。“我也是司馬二龍來找我后想到的……南衙諸公執掌國政,不可謂不重,而其中,凡是新晉一黨,其實名聲都不太好,反倒是一群老臣,也就是守舊一黨,素來有些名,直到近來才漸漸無用,或者淪喪……可他們怎麼淪喪的呢?咱們親眼所見,還不是跟司馬相公一樣,被這位圣人的?所以反過來想,那麼所謂新晉一黨,十之八九是知道圣人脾氣,所以早早就不愿意霉頭,逢迎著圣人來,這才名聲不好……”
“你是說我爹早年便隨圣人,早該知道圣人的,所以有些事他早有預料……甚至是推波助瀾,是也不是?”白有思主替張行說到了關鍵。
“不是。”張行將書畫放到了木匣子里,喟然發問。“我只是好奇,令尊在你家三輝金柱前的那盤棋,到底是跟誰在下?跟天嗎?事到如今,可曾勝天半子?可若是勝天半子,又是拿什麼做棋子呢?”
白有思難得變。
“只是個猜想。”張行忽然失笑。“常檢不必在意……對了,我跟李四郎商議好了,回來就要跑的……常檢覺得我能做個郡守,讓令尊刮目相看嗎?”
白有思正起來,卻顯得有些沒好氣:“想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