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銘只能叩首。

張行則面無表。

秦寶努力想維持姿態，卻難掩驚愕與憂慮。

“老夫不是在危言聳聽。”張伯嚴肅以對，卻又來看張行。“北地的張小子，你還記得你去北面之前問我真氣的事嗎？”

“是。”張行當即恍然。“當時夫子說，真氣也就是天地元氣是最不講道理的，從因果上都不講道理。”

“不錯。”張伯扶著矮幾嘆氣道。“天地元氣，不說本質，只說因果，就很奇怪……一方面是地氣割龍，這個時候，鎮地之龍得一分地氣，此番地界便要一分人杰地靈，總還能說一些你得我失的基本道理……可一遇到一些世，天地元氣就會無端陡增，卻又短期不能地，這簡直無稽。”m.biqmgè

張行想了一下，認真來問：“敢問夫子，有沒有一種可能，前者是天地元氣固定，真龍神仙拿一分，人世地間便一分；后者是隨著天地的運發展，得到了天道認可，所以天道自外向追加了天地元氣的總量？兩者本不是一個系。”

張伯點點頭：“我也想過，而且不止你一人有這個想法，但問題在于天下大，刀兵四起，為何就能讓天道認可，增加元氣？這跟天道相悖。”

張行表面上若有所思，但里卻是一瞬間想到，如果以文明發展推的角度來想，戰爭未必全是無益的、墮落的……就好像眼下，有這位圣人在，他一個人過得爽了，天底下其他人就都不爽，而且這個國家再這麼持續下去，崩潰也必然的，那麼這個崩潰與重建的過程，算不算是文明的進步呢？

反他娘的，是不是能得到天道的認可呢？

如果是這樣，那麼舊秩序打破、新秩序建立的戰爭過程，恰好與天地元氣的增加相重合，被人誤解為是戰爭和大爭之世引來了天地元氣，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過，這位大宗師為什麼要說這個呢？

心中念頭轉過，張行卻只是面無表，一聲慨：“如此說來，天意難測！”

“不錯，天意難測！”張老夫子喟然以對，然后擺手拂袖。“都下去吧。”

曹銘以下，無人敢留，只能認真告辭，轉下山，繼續趕路去了。

走不過十數里，此間地段已經完全回到了所謂治世，跟之前路上不同，眾人坦歇在了驛站里，而這個時候，曹銘終于按捺不住疑，親自來到對方房屋，攔住了準備去洗腳睡覺的張行，懇切來問：

“張三郎，夫子前面問北面云的事是題中應有之義，但為什麼到最后，忽然問了你天地元氣的事？”

張行拎著洗腳盆想了一想，決定實話實說：“道理很簡單，只怕齊王殿下又以為我在害你。”

曹銘大為不解。

“夫子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張行低聲懇切來對。“圣人這一回，玩大了，玩了，以至于大魏的天下要了，所以天地元氣都開始了……夫子這是在暗示殿下，為國姓，難道沒有挽救祖宗基業的意思嗎？”

曹銘愕然失聲。

張行見狀，決定進行東都前的最后一次努力：“殿下若是有心去做前朝太祖，銳意革新，重振山河，你看我，能不能做個蘇相公他爹？給你當個首相？”

“危言聳聽！”曹銘氣急敗壞，轉離去，居然沒說要害他。“蘇相公六七十了，你一個二十五六的混賬，如何能當人家的爹？！”

張行只是冷笑，然后認認真真去打水泡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