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國夫人梁月帶著兒子鄧威和幾個隨從一路遁逃。
他們避開了皇帝進蜀必經之路上的金臺縣,繞道去了璐縣。
“繞過去吧!”隨行的護衛建議道。
“可乾糧沒了。”鄧威肚子,“渾也髒兮兮的,進城去沐浴更,吃頓好的吧!”
虢國夫人猶豫了一下,肚子適時咕嚕喚。
“進城。”
此刻天剛亮,城門的軍士並未為難他們。
一行人心中歡喜,隨從再度建言,“夫人,各地吏心都散了,得小心他們投靠叛軍。”
——你們母子的腦袋可值不錢。
隨從沒說的是,如今天下人都對皇帝不滿,可帝王威嚴不可指責,於是,就把目標對準了梁氏一族。
虢國夫人和皇帝的八卦早就傳的滿天下皆知,得知來了璐縣,當地吏會乾出什麽事兒來,還真說不清。
虢國夫人歎息,“罷了,尋個逆旅,沐浴更,隨後就走。”
一行人尋了一家逆旅進去,卻不知後有兩個軍士在盯著。
隨即,消息傳到了縣廨中。
縣令陳德拍案而起,“天下紛皆因梁氏一族,賤人竟敢來我璐縣嗎?”
……
這一路逃亡虢國夫人也吃了不苦頭,主要是疲憊,以及害怕。
吃倒是不缺。
這些年皇帝和私通,賞賜無數,長安人稱首富。這些年一家子富貴之極,堪稱是養尊優。
這一路很有機會沐浴,虢國夫人早就忍不住了。
坐在浴桶中,愜意的歎息一聲。
咚咚咚!
沉重的腳步聲傳來。
不知怎地,虢國夫人心中一。
“就在這裡!”
虢國夫人聽出了這個聲音,正是先前帶他們來房間的夥計。
門外,一個男子沉聲道:“可是虢國夫人?”
虢國夫人絕的道:“是。”
“老夫給你留一分面子,自行出來!”
隔壁,鄧威喊道:“你等是誰?難道不怕陛下的怒火嗎?”
“老夫璐縣縣令陳德!”
虢國夫人緩緩起,低頭看看有些碩的軀,雙眸中都是死寂。
緩緩拭著這皇帝迷的軀,出浴桶。
邊上是隨從買來的新裳。
穿上新裳。
想到了時的事兒。
那時候一家子人口很多,很是熱鬧。
和兩個妹妹整日在一起玩鬧,親無間。
們甚至能換彼此的裳。
那時候虢國夫人還調笑道:“阿妹,以後可要換夫婿?”
後來,姐妹們各自嫁人,妹妹了皇孫的妻子,而虢國夫人只是嫁給一個小。
沒多久,虢國夫人了寡婦,帶著兒子在夫家的日子並不好過。
這時,長安來人,卻是妹妹的使者。
妹妹竟然了皇帝的人。
得知們母子境遇不好後,貴妃就令人來接他們去長安福。
到了長安,見識了富貴,虢國夫人就迷醉於其中。
後來,發現皇帝看向自己眼神中的那一抹心。
猶豫過。
可經歷了富貴的熏陶後,早已不舍。而且,想要更多。
於是……
若是我沒有來長安呢?
若是,我在長安本分度日呢?
虢國夫人一怔。
那麽,興許會平凡一生,興許還在蜀地安然,卻不會淪落到這等境地。
背叛了阿妹!
“這便是報應啊!”
虢國夫人慘笑道。
嘭!
房門被人踹開。
門外,是如狼似虎的吏們。
陳德沉著臉,“賤人,你梁氏一族禍天下,當誅!”
“哈哈哈哈!”
虢國夫人笑的花枝……皇帝最喜歡的便是看著笑。
“哎喲!”虢國夫人息著,捂著,譏誚的道:“我阿妹整日在梨園中不問外事,如何禍天下?我阿兄唯皇帝之命是從……他曾多次建言石忠唐有野心,卻被呵斥冷落。”
這些事兒大家都知曉,但為尊者諱,皇帝自然是無辜的。
所以,梁氏一族就了背鍋俠。
“誰在禍大唐?那條老狗!”
陳德面鐵青,“手!”
“饒命,饒了我!”隔壁鄧威在哀求,“阿娘,救我!救我!”
小吏們如狼似虎的衝了進來。
虢國夫人仰頭看著虛空,苦笑道:
“阿妹,我對不住你!”
大乾十五年九月,虢國夫人攜子鄧威遁逃至璐縣,被璐縣縣令陳德率人捕殺。
……
“此事與老夫無關。”
楊松召集了那些大族族長,有些惱火的道:“昨夜大,老夫豈會節外生枝?”
但他看到的都是狐疑。
大夥兒都是老狐貍,誰不知曉最危險之便是最安全之的道理?
燈下黑啊!
楊松歎息,“老夫發誓。”
……
兵們散了。
皇帝在大帳中枯坐著。
幾個宮正在補那道口子,不敢多看他一眼。
所有人都把朕當做是臭狗屎了。
皇帝看看左右,唯有韓石頭依舊。
這世間都背叛了朕,唯有石頭依舊忠心耿耿。
皇帝的狠心腸中,第一次生出了之。
他覺得手有些發,下意識的道:“準備歌舞。”
歌舞是他的好,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
可話一出口,皇帝就愣住了。
那個人不在了。
誰來陪朕歌舞?
他想起,可卻覺得腰酸脹。他堅持著撐住案幾站起來,“去太上皇那裡。”
太上皇的日子依舊逍遙,喝著小酒,見他進來,就斜睨著他問道:“眾叛親離了?”
皇帝坐下,“酒來。”
宮送上酒水。
皇帝一杯接著一杯的喝,最後乾脆拿起酒壺往裡灌。
太上皇卻好整以暇的品酒,吃著小菜,他放下筷子,淡淡的道:“軍中什麽都能缺,就是不能缺糧。哪怕是蓋世名將,一旦軍中斷糧也無可奈何。
你以為自己是誰?明明早有警兆,你卻置若罔聞,依舊迷醉於自己的權手腕中,覺著一切盡在掌握。殊不知,有人借此興風作浪。”
“是楊松。”皇帝放下酒壺,手抹了一下胡須上的酒漬,冷笑道:“他就希朕死在此地,如此,三郎便能繼位。他便能縱朝政。”
“兵兵,此等時候該做的不是殺什麽梁氏兄妹。”
太上皇譏誚的道:“彼時你只需拿下幾個民憤極大的蠢貨來開刀就是了,再令梁氏兄妹出來謝罪,貶為庶民,那些兵便有了臺階。
殺人,謝罪,貶為平民,這便是浪般的,一波接著一波。那些俗的武人頓時覺著心滿意足,至此,你的威嚴保住了,梁氏兄妹也保全了。臣子和天下人自然會覺著你有有義,有擔當。豈不更好?”
“此時你說這些作甚?”皇帝冷笑道:“兵圍困之下,換了你,可有這般從容”
太上皇突然悵然歎息,“那年,你我父子發宮變,朕掌總,你帶著那些人突襲宮中。阿娘手段高超,說實話,朕並無把握。朕不斷接到消息,說你面對宮中護衛質疑,依舊從容不迫的糊弄了他們。那時的你,雄姿英發……”
太上皇看著皇帝,“曾幾何時,你也須發斑白,也沒了那等英氣。這是為何?”
“在那個位置坐久了。”皇帝有些茫然,“坐在那裡,朕便覺著自己是神靈,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一言興邦,一言定人生死。”
“於是你就迷失了。”太上皇笑道:“阿娘曾說,做了帝王就得有個目標,心中就得有江山,否則,用不了多久便會迷失在權力之中。朕當初做帝王時日太短,沒覺著這番話如何。此刻看來,阿娘果然清醒。”
而皇帝,卻迷失了。
“那些兵此刻對朕頗為警惕,後續若是叛軍追殺,朕擔心他們會逃竄。”
皇帝擔心的是這個。
“帝王存之道是什麽?威嚴。”太上皇喝了口酒水,“失去了尊嚴的帝王,若是不肯退,遲早會被臣子反噬。”
“你就想看到朕如同你一般落魄。”皇帝冷笑,“你是太上皇,朕若是退位,你該是什麽?”
太上皇淡淡的道:“太太上皇。”
二人相對無言。
不知過了多久,韓石頭進來,“陛下,虢國夫人在璐縣遇難。”
那個人死了?
皇帝的眼中並無傷心之意,“地方吏對朕也怠慢了。若是到了蜀地,朕擔心當地吏與大族不善。”
“除非他們想謀反。”太上皇鄙夷的道:“就算是朕去,他們也不敢如何。你卻怯了。”
“也是。”皇帝用雙手臉,“朕有些不安。”
“你不安什麽朕知曉。”太上皇有些幸災樂禍的道:“你此刻定然是想組建大軍,掌控大軍。如此,還有翻盤的機會。
可這一切都得看關中之外的那場大戰。若是叛軍獲勝,石忠唐還得先鎮關中,顧不上追殺你。
若是那個孽種獲勝,你就得小心了。他打著的是討逆旗號,為父報仇理所當然。他若是大勝,弄不好便會銜尾追殺。”
“石忠唐天時地利人和皆在手,如何會敗?”
“可石忠唐若是獲勝,大唐江山便沒了。那個孽種獲勝,至國祚還能延續。”
皇帝抬眸,眼神冷的恍若神靈。
“朕若是不在了,大唐國祚如何,與朕何乾?”
……
楊松躲在帳篷裡接收著各方消息。
“陛下去了太上皇那裡。”
“軍中將領們自發聚集議事。”
“員們在結黨。”
!
楊松搖搖頭。
“關鍵是那場大戰。”
鄭琦著太,“希石逆能取勝。”
……
周遵父子昨夜看了一出大戲,回來後,不權貴來求見。一見面後,就是各種暗示,表示自己對周氏的姑爺各種敬仰之。
周遵知曉,這是皇帝威信掃地後,這些人在下注。
直至黎明,這子人才消停了些。
周勤打個哈欠,說道:“大郎你可信,這些人定然準備好了投效書,一旦石逆取勝,便會令人把書信送去。”
“都是為了利益!”周遵對此了然於心,“不過,這些人對子泰頗為不滿。”
“誰讓他在北疆對豪族這般狠辣。”周勤對此也無可奈何。
隨即仆從稟告,王豆香求見。
王豆香看來一夜未睡,眼袋有些大。
“皇帝威嚴掃地,人心散了。”王豆香眼中有異,“周氏是什麽意思?”
“趁他病,要他命?”周遵玩味的道:“老夫那婿正在與石逆廝殺,且……”,他看著王豆香,“此刻老夫若是手,軍中大,那些將士本就心中不滿,必然會趁勢作。會死多人?”
隨行的多是權貴,每個人的背後都有一張關系網。
周氏一旦發,幾乎就得罪了天下權貴。
王豆香搖頭,“皇帝此刻威信掃地,老夫擔心他到了蜀地之後會下狠手。”
皇帝失去了能失去的一切,到了蜀地一件事兒必然就是組建軍隊。
一旦他手握大軍,會幹什麽?
周氏,王氏……一切對頭。
甚至楊松都有危險。
“一切,都等大戰的結果。”
……
急促的馬蹄聲令王豆香一怔,“誰在營中跑馬?”
營中人多,早有規矩不得跑馬。
“是大消息!”
周遵起。
外面有人喊道:“太子奪取了夾谷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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