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4章 誰能力挽狂瀾

  皇帝正在祈禱。

  他從未如此勤過，以至於進太廟時，差點被門檻絆倒。

  “陛下小心！”韓石頭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這是祖宗想讓朕跪不？”皇帝笑了笑。

  他走進去，看著神主，默然出神。

  韓石頭站在外面，輕輕依著門邊，腦海中，浮現了當年孝敬皇帝來太廟的場景。

  那時的孝敬皇帝，目銳利，步履矯健。

  他說，人心中有正氣，則無懼鬼神。

  而偽帝方才差點被絆倒，便是因心神不寧的緣故。

  他慌了。

  作為偽帝最信任的人，韓石頭知曉他最近夜難安枕，食不下咽。晚上甚至會做噩夢。

  虧心事做多了，自然會惶然不安。

  年輕時氣著還好，年長，氣衰弱，各種虧心事都齊齊浮上心頭。

  鄭琦來求見。

  “陛下，禮部那邊請示，楊逆那邊依舊是稱呼為楊逆還是如何？”

  這是宣傳的格調，石忠唐自然沒爭議，石逆。

  但李玄卻不同，涉及到了皇室鬥，分寸必須由皇帝來掌舵。

  皇帝的呼吸急促了一瞬，帶著怒火說道：“自然是逆賊！冒充宗室子的逆賊。告知天下，誰能殺此逆賊，朕，不吝封賞。”

  “是！”

  看來，皇帝越發的恨那位秦王了。

  皇帝冷笑，“朕要讓他淪為過街老鼠。”

  腳步聲急促，在太廟外止住，接著以更急促的姿態往這邊來了。

  皇帝回，微微蹙眉，“又是何事？”

  皇帝在太廟為大唐祈福，沒急事不可打擾。

  一個員衝了進來，見到皇帝後，一，跪在地上。

  “陛下啊！”

  這聲音，就像是哭太廟時一樣。

  真意切。

  還帶著悲痛。

  皇帝冷冷的道：“朕還沒死，說！”

  員叩首，再抬頭時，如喪考妣，“陛下，竇重無能，出擊兵敗，夾谷關，丟了！”

  轟隆！

  韓石頭仿佛聽到了一聲霹靂。

  竇重兵敗！

  夾谷關失守！

  長安！

  危矣！

  皇帝的搖晃了幾下，微笑道：“拿下！”

  韓石頭一怔，皇帝咆哮，“拿下！”

  幾個侍衛衝過來，拿住了員。

  “陛下！”員隻來得及喊一嗓子就被堵住了。

  “封鎖消息。”皇帝吩咐道：“令人前出長安，攔截潰兵，一律不得靠近長安城。”

  “是！”

  “召集國丈他們。”

  “是！”

  “石頭，收拾東西，另外，能帶走的人，都帶走。”

  “是！”

  皇帝腳下匆匆，走出太廟後吩咐道：“城中的軍隊，盡數集結起來。”

  “是！”

  皇帝急匆匆的回到了后宮。

  宮中已經了。

  “誰泄的消息？”皇帝的頭髮有些披散。

  一個侍說道：“陛下，是皇后那邊。”

  “那個賤人！”皇帝冷笑，“這是想看朕的笑話嗎？”

  ……

  “老狗，你也有今日嗎？”皇后站在殿外，突然落淚，“我兒，你睜開眼看看，看看老狗惶然不可終日！”

  太子骨已寒，但聽到一位母親這般招魂，侍宮們依舊脊背發寒。

  皇后雙手舉著，仰蒼天，“我兒，魂兮歸來！”

  夏風吹過，眾人低頭。

  ……

  貴妃已經麻了。

  “娘娘，快收拾東西！”進來說道。

  貴妃搖搖頭，“二郎呢？”

  “梁相來了。”

  梁靖急奔而來，“阿妹，快些收拾細，咱們回蜀地去！”

  “真敗了？”貴妃兀自不敢相信。

  “貨真價實。”梁靖說道：“叛軍打破了夾谷關，接著必然會攻打長安城。”

  “可沒了長安城，這個大唐，還是大唐嗎？”貴妃有些失魂落魄的，想到了那些歲月靜好。

  “還有什麽狗屁的大唐喲！”梁靖跺腳，“趕走，否則被那些胡人抓到了，生不如死。”

  “快，收拾東西！”貴妃想到了當初見到的胡人，不打個寒。

  “咦！阿兄，你未曾稟告怎地進了宮？”貴妃發現不對。

  “宮中都了，沒人管了。”梁靖說道。

  宮中糟糟的，太上皇也接到了稟告。

  “繼續奏樂，繼續舞！”

  太上皇舉杯暢飲，“終於到了這一日嗎？哈哈哈哈！”

  他覺得宣德帝和武皇在半空中看著自己，還有阿兄。

  “朕掙扎了大半生，到頭來皆是一場空，哈哈哈哈！一場空！”

  皇帝來了，“竇重敗了，夾谷關失守。”

  “你準備跑？”太上皇笑道：“長安乃天下有數的雄城，若是堅守，不在話下。可你卻失去了勇氣。”

  “大軍盡喪，還堅守個什麽？”皇帝目掃過殿的人。

  “帝王什麽都能丟，就是勇氣不能舍棄。失去了勇氣的帝王，連一條狗都不如。”太上皇喝了一口酒水，撓撓膛。

  “這時候說這些作甚？”皇帝說道：“收拾東西，準備走。”

  太上皇笑著看他們忙碌。

  東西收拾好，皇帝看看其他人，擺擺手，“殺了。”

  這些侍宮知曉他們父子之間的許多事兒，留不得。一旦留下來，就有泄的風險。

  只需想想那些事兒被傳出去的後果，皇帝就心如鐵。

  “老狗，你父子不得好死！”

  雖然知曉自己難逃一死，可當這一刻來臨時，那些侍宮人依舊惶然，有人哀求，有人咒罵。

  “蒼天，咱在天上看著你父子不得好死！”

  “大唐有這等帝王，不滅，天理不容！”一個宮起喊道，然後衝向了木柱子，呯的一聲，腦袋迸裂。

  皇帝冷冷的道：“盡數殺了。”

  侍衛們衝進來，沒多久，殿就了地獄。

  ……

  “竇重兵敗，夾谷關失守了。”

  趙三福面鐵青，時至今日，他的所有謀劃都顯得格外蒼白。

  挽救什麽煙火？

  叛軍即將到來，煙火都沒了。

  他半生的夢想啊！

  一個隨從進來，“鄭侍郎令人傳話，事尚有可為，跟著走就是了。”

  趙三福去了大牢中。

  “大王，竇重兵敗，叛軍往長安來了。”

  衛王抬眸，平靜的道：“他要逃了吧？”

  果然，知曉老狗尿的還是他的孩子。

  “是。”

  趙三福要來鑰匙，打開牢門，又打開了衛王的腳鐐，“大王自去吧！”

  衛王好奇，“何人令你放了本王？”

  趙三福的腦海中多了個年，“秦王！”

  腳步聲傳來，一個侍進來，“陛下召見。”

  ……

  殿，群臣集結。

  越王也來了。

  “叛軍兇狠，破關後必然會往長安來。長安如何你等都知曉，糧食不足，且士氣全無。若是堅守，朕以為必然不持久。”

  皇帝的聲音依舊從容，“朕準備去蜀地招募勇士，諸卿可隨行。”

  明明是逃跑，卻冠以一個招募勇士的借口。

  眾人自然想跟著跑，所以這個決斷沒人反對。

  “朕出行，關中長安自然要留人看守。三郎，你可願監國？”

  皇帝看著越王。

  監國？

  皇帝遁逃，長安必然守不住，在這個時候，誰留下監國，誰就是替死鬼。

  越王抬頭，“孩兒願意……嗝兒！”

  越王突然腦袋一歪，竟然暈厥了過去。

  楊松過去，蹲下，仿佛是個醫者般的越王的脈搏，說道：“大王這是虛，上次傷尚未痊愈的緣故。”

  上次越王遇刺，鼻梁骨被打了渣。如今看著鼻梁依舊是歪的。

  皇帝淡淡的道：“召二郎來。”

  衛王來了。

  “朕準備去蜀地招募勇士，你可留在關中監國。”皇帝很是慷慨的道：“擬詔，二郎為太子，監國。”

  “孩兒無能。”衛王堅拒。

  可皇帝卻擺擺手，“朕一直看好你，你為監國太子，正當其時。”

  久懸未決的太子之位，終於定下了。

  竟然是衛王。

  可越王不見沮喪，衛王不見歡喜。

  都特麽的風雨飄搖了，這時候的太子能管啥用？

  東宮……東宮即將迎來叛軍，就是不會迎來新君。

  衛王愕然，皇帝擺擺手，“就這麽定了。”

  他隨即急匆匆的匯集了人馬，準備出城。

  ……

  黃家。

  “阿耶，竇重兵敗，夾谷關丟了。”黃帶回來了這個令黃春輝也為之一震的消息。

  “竇重，終究紙上談兵！”黃春輝的眼袋仿佛又大了一些，“長安諸衛未曾經過大戰，說實話，此次出戰，是必敗的格局。可奈何……”

  他沒有建議的權力，甚至都不能上朝。

  “阿耶，城中惶然，不知能否守住。”

  “守不住。”黃春輝搖頭，“長安就如同是個弱的子，如今一個大漢手持長刀近，你覺著這個弱子是守著家門，還是遁逃？”

  “遁逃！”

  黃家也開始收拾東西，作為掛名宰相，黃春輝在皇帝的隨行名冊中，而且還派來了兩個侍衛監督，務必要黃家一家子都走。

  “他這是想拿著老夫，如此必要時能威脅子泰。”

  對皇帝的心思，黃春輝門清。

  他並未惱火，走出家門後，看著北方，輕聲道：“子泰，你當力挽狂瀾！”

  ……

  魏忠逃回了家中，半路攔截的人馬中有他的故舊，放了他一馬。

  “靈兒，趕收拾東西，走！”

  叛軍將至的消息傳遍了長安城。

  魏家收拾好東西，數十輛大車浩出了巷子，魏靈兒看著混的朱雀大街，惶然道：“誰能挽救這等危局？”

  周氏大門外，周遵坐在馬車上，歎道：“數百年大唐，終於到了油盡燈枯之時。誰能為江山續命？”

  沒人知道。

  關中是龍興之地，丟失了關中，在眾人的眼中，這個大唐，離滅亡不遠了。

  車隊浩出了長安城。

  街上，一群惡在劫掠。

  百姓惶然不安，有的跟著皇帝去蜀地，有的留在家中，發誓和家中的壇壇罐罐共存亡。

  當叛軍的前鋒衝進了不設防的長安城時，不敢置信的道：“這是長安城？”

  另一側城門外，衛王回首看著長安城，說道：“這不是大唐的長安城。”

  他帶著數百騎消失在遠方。

  大乾十五年初夏。

  長安，淪陷！

  燕山之巔，一個方外道人站在常聖曾經常站著的那塊巨石之上，遠眺著長安城。

  “道兄看到了什麽？”另一個道人在看著建雲觀的址。

  道人須歎道：“老夫看到了妖氛，直衝蒼穹！”

  “數百年大唐的國祚，難道就這麽沒了？”

  “還有。”

  “誰？”

  “別忘了那位秦王！”

  “秦王！”

  “李泌丟棄了長安，便是丟棄了江山。這是李氏江山，他不要，當秦王來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