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1章 何為討逆

  “他們失手了。”

  馬昆接到了消息，面慘然，“為何？”

  “楊逆早有準備，玄學司業安紫雨竟然跟在邊，裝作是一個普通婦人的模樣。”想到先前安紫雨一把戒尺呼嘯，把鏡臺的十余人打的毫無還手之力的威風，來人不面蒼白。

  “他早有準備！”馬昆深吸一口氣，“我們馬上走。”

  外面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你等要幹什麽？”

  “這是使者的駐地，不得許可……嗷！”

  慘聲中，有人上樓。

  腳步聲一直到了門外。

  馬昆抬頭，“你是誰？”

  “王老二！”

  王老二活了一下脖頸，“許久未曾收割人頭了。正好國公要做事，缺顆人頭祭旗，我看你這顆腦袋夠圓潤，正好。”

  “饒命啊！”

  ……

  趙永此次率軍橫鄧州，功試探出了長安大軍厲荏的本質，回來後，被楊國公褒獎。

  所有人都知曉，這人越發了國公的眼，前途不可限量。

  但趙永依舊如故，勤懇練麾下。

  “殺！”

  校場上，各部都在練。趙永帶著麾下在練習刺殺。

  “殺！”

  趙永站在最前方，一槍一槍的認真刺殺。

  漸漸的，他渾然忘我。

  一個人走到他的側。

  “殺！”

  長槍前刺。

  “很專注！”

  來人說道。

  趙永這才看到來人是南賀。

  “見過將軍。”趙永收槍行禮。

  “無需多禮。”南賀說道：“明日國公要來軍中，你部警戒。”

  “是！”趙永不解，“將軍，明日休沐啊！”

  按照規矩，明日休。

  “明日所有人都得在。”南賀走過去，突然止步回，問道：“先前見你似乎想到了什麽……”

  “是，下想到兄長。”

  “記著逝去的人，會讓你勇氣倍增。”南賀喜歡重的人。

  他一一去傳達了命令。

  ——明日，全軍集結！

  ……

  各地員年底來桃縣，實際上就是開個總結大會，外加布置明年的事務。

  這也是一個難得的放松機會，員們會在桃縣走走親戚朋友，到去逛逛。

  孫營和幾個朋友在酒樓裡喝酒。

  喝的微醺時，有人敲門，“使君，節度使府來人。”

  門開，來的竟然是錦衛，孫營心中一驚，反思了自己的所作所為……

  沒問題啊！

  錦衛行禮，“國公令，明日凌晨集結，不得有誤。”

  凌晨集結，這不對啊！

  但孫營下意識的起，“領命！”

  酒樓中，大街上，錦衛們準確的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國公令，明日凌晨集結，不得有誤！”

  “領命！”

  “領命！”

  “領命！”

  一個個員起離去。

  他們不知曉明日會發生什麽，但卻知曉，能用錦衛來傳話的事兒，不會小。

  孫營走出酒樓，看著天空，說道：

  “老夫總是覺著，這天，怕是要變了。”

  ……

  下午，楊玄回到了家中。

  他先去見怡娘。

  “就在明日。”楊玄說道。

  怡娘點頭，“好！”

  楊玄起，行禮，“這些年，辛苦您了。”

  怡娘鼻子發酸，“不辛苦。”

  就像是看著自己孩子般的，看著楊玄一步步走到了今日，那種，很難言喻。

  楊玄找到在翻找醫書的周寧，“晚飯清淡些。”

  周寧拿著醫書，出手指頭，扶了一下玳瑁，“明日嗎？”

  楊玄點頭，“對，明日。”

  周寧吩咐人去廚房代，“今日全家吃素。”

  全家愕然。

  阿梁吃素吃的愁眉苦臉，王老二也不來蹭飯了。

  王家就在楊家的部，堪稱是家中之家，故而楊家有些靜赫連雲裳都知曉了。

  “為何吃素？”赫連雲裳很是好奇的問王老二。

  “我也不知。”王老二低頭吃飯，吃完飯說道：“早些睡。”

  赫連雲裳，“還早呢！”

  等上床後，做好了所有準備，王老二卻倒頭就睡。

  “死人！”赫連雲裳表錯，氣得想掐他一把。

  ……

  楊玄也睡的很早。

  時辰一到，他便醒來。

  周寧睡的迷迷糊糊的，他一就醒了。

  “這麽早？”

  “嗯！我去祠堂。”

  楊玄起穿出去。

  這一日，楊家所有人都起的很早。

  “阿耶呢？”阿梁來問。

  花紅說道：“國公有事，說別去打擾。”

  阿梁去問周寧。

  “你阿耶在祠堂。”周寧沒有理事，而是在那裡靜坐。

  “阿娘，阿耶去祠堂作甚？”阿梁問道。

  “去和祖宗說說話。”

  “祖宗不是去了嗎？”

  “沒有，祖宗一直在我們心中。”

  ……

  祠堂的門開著，楊玄站在供桌的正面，面對兩個牌位。

  一個牌位是孝敬皇帝的，一個是生母黃氏的。

  他了三炷香在香爐中。

  煙霧繚繞中，楊玄緩緩說道。

  “我是大乾三年出的元州，轉瞬就要十二載了。從得知份開始，我就在茫然。我在想，我此生當做什麽。”

  楊玄乾脆坐下，就像是拉家常般的說道：“剛開始我想和老曹他們弄個做做，至於討逆，我覺得沒戲。

  您別見怪，那時候我看這個大唐就像是看著一個神靈。

  長安諸衛多人馬？北疆南疆軍多人馬？整個大唐有多錢糧，多人口？

  我在長安時，看到了許多人才，這些人才都以為皇帝效命為榮。

  您想想，我就帶著老曹和怡娘他們兩個去討逆，這討什麽逆，我看是送死。”

  ……

  怡娘就站在屋簷下。

  冬日的風吹來，刺骨的冷，但怡娘紋不，神淡然。

  一如當年在宮中的模樣。

  那一年，帶著那個孩子出宮。

  孝敬皇帝說：“若是不，便讓他平安一生。”

  怡娘輕聲道：“陛下啊！他了！”

  微笑道：“他即將龍！”

  ……

  “可我擔心啊！楊略遁南周，我也不知自己的份可會暴。一旦暴，必然會被圍殺。故而我就想躲。

  他們說我去北疆是為了討逆，是的，有這個想法，但更多是想遠離長安，離的越遠越好。

  我打聽到北疆那邊做馬賊也能活，於是就想盡辦法去了那裡。那時候我在想，不行的話，我就帶著他們做馬賊。”

  他乾脆把兩個牌位拿下來，放下兩側，就像是一家子坐在一起。

  “可沒想到，到了太平，我才知曉馬賊的兇悍。第一戰我就差點被弄死。

  說實話，我在太平的一切，都是為了自保。只不過外面那些人把我當初的許多舉措當做是高瞻遠矚了而已。”

  ……

  周寧走了過來，輕輕扶著怡娘。

  怡娘緩緩看向，眸中有淚。

  “忍了那麽多年，您想哭就哭吧！”周寧說道。

  “這是喜事。”怡娘搖搖頭，不能哭，“其實，郎君剛到太平時，一心就想著保命。”

  “是嗎？”周寧訝然。

  ……

  “等我在太平站穩腳跟之後，才敢有一野。”

  “當我進了陳州後，這才開始盤算如何討逆。”

  “那些年，說實話，我過的不是人日子。整日要擔憂大軍突然而至，更得擔憂治下的民生，以及那些對手。”

  “我也曾抱怨，想著乾脆丟下討逆這個包袱，想如何過就如何過。”

  ……

  “我就給他說，郎君啊！若是覺著累了，咱們就歇著，啊！”

  怡娘搖頭，“他不肯，咬牙也要堅持。”

  ……

  “那些年每當躺在床上時，我都會對自己說，哎！楊玄，別辜負了子泰這個字啊！記住你耶娘的仇。”

  楊玄拿著孝敬皇帝的牌位，對著牌位說道：“有人說，能讓人努力的就兩個緣故，其一是超越常人的，其次便是仇恨。我不知對不對，不過，那些年確實是仇恨驅使著我不斷前行……”

  “阿耶，當到了桃縣後，我的想法在搖。”

  楊玄拿起母親黃氏的牌位，“你們可以說是死於偽帝之手，這個仇，必須要報，否則為枉為人子！”

  ……

  “陛下其實可以把黃氏送出去，可他卻在最後關頭改了注意，令黃氏與自己同飲鴆酒。陛下的心思我知曉，便是不想讓黃氏為國公的肋。”

  天依舊昏暗。

  怡娘說道：“陛下自己，便是嘗盡的被親人掣肘的苦頭，故而，他不想讓自己的孩子也經此磨難。”

  這話，是說給周寧聽的……你莫要讓自己變阿梁他們的肋啊！

  微笑道：“夫人不會怪我說話不恭吧？”

  “唯有激。”周寧知曉，這是怡娘的忠告，對自己很重要。

  ……

  “可是報仇之後呢？”

  楊玄坐在團上，外面是他最為信任的人。

  林飛豹站在院子裡，紋不。

  “我捫心自問，報仇之後我該做些什麽呢？”

  “那一刻，我沒想著什麽，什麽執掌天下的快意，那一刻啊！”

  楊玄瞇著眼，“我想到了許多人，小河村的村民，一路遇到的人，長安的街坊，太平的那些流放犯，陳州的百姓，北疆的百姓……許許多多的人，我發現，他們都有個共同點，勤勞！”

  “這個世間最勤勞的人，總是過著最苦的日子，就如同牛馬一般。”

  “這不該！”

  楊玄的聲音漸漸清朗，“什麽是天下？不是什麽帝王將相，而是百姓！”

  “我這十余載篳路藍縷，難道隻為復仇嗎？”

  楊玄想到了那些年。

  “長安在醉生夢死，在高唱大乾盛世之歌，可下面的百姓卻在流離失所。每一年北地產生的流民不計其數。甚至長安都有。

  我看著那些百姓，捫心自問，是他們不夠勤勞嗎？不，我們的百姓是世間最勤勞的人。

  那麽，最勤勞的人，為何食不果腹？這是哪裡出了問題？”

  “我捫心自問，我看著這個世間在問自己，這是誰的錯？”

  “我看到了帝王隨手賞賜便是數十萬錢，我看到帝王把公當做是籌碼，和臣子做易。我看到那些世家門閥，豪強吏在上下其手，在瘋狂盤剝百姓。”

  “我看到一隻隻蛆蟲依附在大唐的軀之上，瘋狂的啃噬著。”

  “我看到百姓在哀嚎。”

  “我看到食者在狂笑！”

  “我在想，我是否該為這個天下做些什麽。”

  楊玄站起來，看著外面的昏暗天。

  “何為討逆？討伐逆賊，討伐叛逆！”

  “李元父子害了我的耶娘，我該尋他們報仇，這是私仇。”

  “長安在醉生夢死，百姓在哀鳴，這是李元父子的倒行逆施所致。”

  “我漸漸明白，我的討逆，不是為了私仇。”

  楊玄回，把牌位放在供桌上。

  他轉走出祠堂，看著外面晦暗不明的天空，仰頭出雙手。

  仿佛是對蒼穹說道：

  “我，當為這個天下，當為天下人，討伐逆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