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要麽忍，要麽狠

  晏城死了。

  就死在皇城前。

  兇手是一個瘋子。

  隨即現場大。

  楊玄衝了過去，單膝跪在老人的邊，看著他睜大的眼睛，不想到了那句話。

  ——一家五姓不倒，臣死不瞑目。

  楊玄手往下抹了一下他的眼皮，輕聲道：“不值得。”

  他松開手，那雙失去神彩的眼睛在看著藍天。

  楊玄的心抖著，再抹了一下，“不值得。”

  那雙眼依舊執拗的看著天空。

  “閃開！”

  楊玄被暴的推開，兩個軍士架起晏城，一路往城中奔跑。鮮不斷從晏城的下滴落，就像是暮春的雨水。

  “醫！”

  衝進皇城的軍士厲聲喊道：“救命！”

  楊玄回，看到了面沉的趙三福，也看到了更後面些一臉冷漠中帶著譏誚之意的何歡。何歡的邊有個文人模樣的中年男子，微笑著在說些什麽。楊玄記得此人一直在何歡的邊，趙三福說此人是何歡的智囊陳句。

  殺人的瘋子倒在邊上，一個軍士過去踢了一腳，蹲下看了一眼，回頭道：“脖子都拉斷了半截，沒氣了。”

  晏城被殺，皇帝會如何？

  鏡臺出，趙三福急匆匆的進去，跟著大隊出來時帶了一個油紙包。

  “這是晏城給你的。”

  王守得了消息便派人來查找兇手的背景，趙三福也在其中。他急匆匆的道：“晏城說他家貧，那日見到你穿著補丁裳，想來也不寬裕，他無法用錢財來激你的救命之恩，唯有用書。”

  楊玄接過油紙包，回就走。

  一邊是鏡臺的人衝出皇城，一邊是孤獨前行的年。

  楊玄覺得有些悶，可今日萬裡無雲，春風送爽。

  周圍沒人，楊玄說道：“朱雀。”

  “我在。”

  朱雀的聲音很低。

  楊玄問道：“送書是什麽意思？還是送史書。”

  朱雀說道：“書中自有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送書便是送前程。以史為鑒，可知興替……”

  原來如此嗎？

  楊玄回到家中，打開窗戶，把家中唯一的一張桌子放在窗前。線從窗外照進來。他把朱雀放在桌子上，坐在旁邊打開了油紙包。

  三冊史書就在裡面。

  楊玄打開了第一頁。

  四個蒼勁有力的墨字。

  ——家國天下！

  墨跡看著新鮮，應當是寫了沒幾日。

  “家國天下嗎？”楊玄故作輕松的笑了起來，“我只是個反賊的兒子，與我何乾？”

  他去弄吃的。

  吃飽了，他跪坐在那裡，緩緩看著史書。

  陳國的歷史乏善可陳，至前面一千多年如此。和所有的帝國一樣，陳國漸漸衰落，直至文皇帝再度中興，延續了國祚一百五十年。

  後來天下大……咦！

  楊玄翻頁，後面夾著一張紙，上面全是批注。

  ——權貴貪婪，世俗之外野心，此乃陳國滅亡之因。

  權貴貪婪，這個楊玄理解，可世俗之外……

  “方外嗎？”楊玄撓撓頭，覺得方外好的。

  譬如說大唐的國教，那些教眾都很虔誠。

  他坐在那裡一直看著史書，案幾上的朱雀老早就充滿了電。

  良久，楊玄抬頭，眉心道：“權貴為何能肆無忌憚的殺人？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他連問了三個為什麽，最後抬眸，“朱雀，誰能肆無忌憚的殺人？”

  朱雀死板的道：“帝王。”

  “哦！”

  年明悟，隨即說道：“可他們不是帝王呀！”

  他起，緩緩收拾著東西，最後把朱雀裝進小皮囊裡，有些不舍的道：“朱雀。”

  “我在。”

  朱雀是個永不厭倦的夥伴，隨便他問什麽都能回答。

  楊玄問道：“朱雀，心中不忿，看不下去了怎麽辦？”

  朱雀說道：“要麽忍，要麽狠。”

  ……

  楊玄出了家門，此刻鄰居們大多在外，或是在家中做事，陳曲裡靜悄悄的。

  他剛到這裡時，每次進出陳曲，總是會引來狗吠，但現在他就算是大步踩踏，發出很大的聲音，那些狗卻一聲不吭。

  後來他才慢慢領悟，原來陌生便是一種罪。而欺生是一種本能，不分人。

  他背著一個包袱，從偏僻緩緩出了永寧坊。

  他一路尋到了何氏的大宅子外面。

  宅子裡，何歡正在給何錦城說著今日的行。

  “晏城今日叩闕，膽大妄為，多半史冊上要記一筆。”何歡覺得史們為了這等人著筆有些不值，“早該手的，可上次失手後楊氏那邊便不置可否。今日晏城叩闕，當眾辱一家五姓，我臨機決斷，想來他們不會生氣。”

  何錦城早就得知了此事，他端著茶杯緩緩啜飲，神平靜的道：“楊氏那邊下午就來了人，說殺得好。國丈先前進宮，出宮時神平靜，隨即宮中賞賜了國丈。”

  潁川楊氏的家主楊松的兒如今便是皇后，所以外人多稱呼他為國丈。

  何歡笑了笑，輕蔑的道：“晏城以為自己是忠臣，卻不知他在帝王的眼中不過是一條狗罷了。對了，阿耶，可曾賞賜了左相陳慎？”

  何錦城放下茶杯，但雙手捂著杯子邊緣，眼中多了忌憚之意，沉許久，“並未。”

  他見何歡笑了起來，就搖頭告誡道：“陳慎老謀深算，這麽多年以來針對他的謀劃多不勝數，可他卻依舊一步一步走進了廟堂，如今站在帝王之下的第一人。這樣的人，萬萬不可輕視。”

  何歡點頭，“是。”

  父子二人一起用了晚飯，何歡隨即告退。

  出了何錦城這裡，智囊陳句含笑過來。

  “今日你做的不錯。”何歡讚賞的道：“不過是幾息之間，你便能讓一個人為死士。”

  陳句微笑，“只是仗著郎君和小郎君的威勢罷了。”

  二人相對一笑，陳句告退，準備回去。

  何氏的大門外掛著燈籠，此刻夜降臨，大門和側門閉，門子躲在邊上的小房間裡，愜意的喝酒。

  “開門。”

  陳句冷著臉，作為何歡的心腹，他在何氏也有相當的話語權，想弄掉一個門子不在話下。

  門子一邊一邊跑出來，賠笑著打開側門，又彎腰恭送。

  等陳句走遠後，門子衝著他的背景呸了一口，罵道：“娘的！喝口酒怎麽了？就許你去青樓喝人的洗腳水，耶耶就不能喝口酒？”

  陳句有才，有才的男人大多喜歡彰顯，再沒有比青樓更好的平臺了。

  陳句轉過這條巷子，前方就是坊中的十字路口，很是寬敞。

  陳句瞇眼看著前方，想著今日的變局。

  想到最後，他覺得自己今日的建言和置毫不差，想來何錦城那裡也會暗自好。

  “舍我其誰？”

  陳句的眼中多了些灼熱的緒。

  他在何氏做幕僚，可骨子裡依舊想為。但要想為，就必須得向何氏父子展示自己的價值。今日便是個極好的機會，他並未放過，完的讓何氏父子看到了自己的潛力。

  “功名啊！利祿啊！人心……”

  前方昏暗，陳句發現有人走來時，雙方已經很接近了。

  這人微微低著頭，陳句沒在意，依舊想著自己的大好前程。

  即將錯而過時，來人抬眸。

  夜中，那雙眸格外的冷漠和明亮。

  “噗！”

  短刀捅進了陳句的小腹中。

  再拔出來。

  再捅進去……

  最後還用力攪了幾下。

  噗通！

  陳句掉落馬下，痛苦的搐著，看著來人走近，竟然是個年。他指著年嘶聲道：“你……”

  轟隆！

  炸雷聲突然傳來，耳畔全是震。

  楊玄靠近，彎腰說道：“我不懂什麽做家國天下，但我懂一件事，這個世間的好人越多，天下人就會過的越好。好人不能殺！”

  陳句覺得生命在不斷流逝，想大聲嘶吼，可最後出口的聲音卻極為細微，“你是誰？”

  他看到年蹲在那裡，拿出了三炷香，練的用火折子點燃，在他的前。

  陳句遍冰涼，不知這是何意。

  他低聲道：“你是誰？”

  楊玄說道：“楊玄。”

  “是你！”陳句想到了第一次刺殺晏城就是被眼前的年給破壞了，但他想不通的是楊玄為何要殺自己，“為何殺我？”

  楊玄衝著天空拱手，默默祈禱了一番，低頭舉刀。

  短刀陳句的口中，一攪，口舌糜爛。一捅，穿了後頸。

  彌留之際的陳句看著年，見他俯，靠近了自己，然後輕聲說道：

  “晏城托我向你問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