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聲如詩如訴，悠悠傳揚，連窗外凜冽的寒風都似乎和了幾分，風送聲息，傳到正殿寢，皇帝推開窗戶，側耳傾聽。;

  皇后起初不願理他，過的片刻，也忍不住站到床邊，靜靜聆聽這笛聲。許久後，出笑意：「此曲只應天上聞，嗯，定是商三叔父夫婦所作。」

  頓了頓，又贊，「好曲好曲。當真清如山澗水，雅似梅枝雪，既婉約束，又灑自在，兩心自知好一對神仙眷。」

  笛聲漸漸停了，皇帝關窗轉，微笑著嘆道：「這孩兒其實聰明伶俐，剔純然，就是桀驁了些。」

  皇后笑道：「你這話怎麼不當面夸給商聽，每每上，總要數落一番。弄的現在見了陛下跟避貓鼠似的。」

  皇帝搖搖頭：「可不是子晟啊。子晟年老，凡事知道自省，進退有分寸。可心頗有不足，要人好好教導才行。嚴父慈母，你寵就夠啦，我來做歹人吧誰那豎子認準了呢。唉，若學的好了，子晟將來也有人知冷知熱憐惜疼了。將來九泉之下，朕也有臉去見霍翀兄長了。」

  吹罷一曲，商放下短笛，驕傲道：「如何的確是好曲子吧，可不是我吹牛。」;

  凌不疑怔怔的看著，商覺得奇怪，連問了三遍怎麼了，他才答道：「沒什麼，我只是想起初次見你的景。」

  商歪著頭回憶往事：「嗯，說起來，那回你我在萬伯父家初見，我鼻青臉腫的不人樣。偏偏那麼難看的時候遇上了你，真是太倒霉了。」

  凌不疑驚異道：「你在說什麼，你我初見不是在萬家，是在元宵燈會上呀。」

  「啊，你說什麼。」商大吃一驚，一臉茫然，「那夜我見過你嗎。」凌不疑這樣的人，任誰見過都不會忘記啊。

  兩人面面相覷的對了半天，凌不疑率先開口，緩聲道：「那夜燈會，你與程校尉，桑夫人，還有兄弟數人，一道在看伎人雜耍。我站在街對面另一頭看著你。」

  「啊」商恍然大悟，終於想起來了，「原來你就那個走馬燈」

  「走馬燈」凌不疑想了想，「沒錯，當時我旁的屋檐下懸掛的正是一盞走馬燈。你沒看見我麼，可你明明沖我這邊凝了許久。」連燈都記得，卻不記得自己;

  商急急的辯解道：「我是了你許久，可我不知道是你呀」

  凌不疑不解。

  商再道：「就是說，我看見了你，可我沒看清你的面容。你個子高，那盞走馬燈剛好擋住了你的臉，我本不知道那人就是你。」

  這就尷尬了，凌不疑臉發綠：「我看了你半天，你卻不好奇我是誰」尋常人家的小娘，早走過來主結自己了。

  商訕訕的笑著：「原來，你是在看我啊，呵呵，呵呵」

  「不看你，我還能看誰。」

  「吶，我是這麼推測的。你旁那盞走馬燈上繪的是闔家團圓，我和阿父叔母另兄弟們，合起來看著不像滿的一家人麼。我以為你景生，在看我們一家人呢」

  「胡說八道」凌不疑斥其無稽之談，人都氣笑了，「我若要景生，幹嘛非要在市井裡。元宵宮筵上，陛下一家就團圓滿的很，我在宮筵上景生亦可」

  商想想，也覺得好笑：「既然你看了我這麼久，為何不來找我」;

  凌不疑目悵然，低聲道：「彼時，我還沒想好究竟要不要娶妻。」

  商啼笑皆非，忍不住嘆道：「凌大人啊，只是搭訕一下而已，還談不上娶不娶妻罷。」先認識，再啪拖，其後才是談婚論嫁嘛。

  凌不疑清凌凌的一眼過來：「若不娶妻，為何要搭訕。難道你不是如此想的」

  看未婚夫眼神不善，商連忙義正詞嚴道：「你說的沒錯。我生平最看不慣那些男男混在一瞎鬧，既不談婚論嫁，有什麼好東拉西扯的」

  凌不疑橫了一眼，緩緩直起子，嘆道：「唉，原來起初就錯了，好吧，我們好好來捋一捋過往之事。」

  商殷勤的挨過去坐好。

  「也就是說，在萬家，你是頭一回見到我。那我上來就為你牽馬攀鐙，你定是覺得十分突兀了」

  「有點。」當時被他握住小，商渾都麻了。

  「後來在縣郊外，你我再次相逢。我以為三面之緣甚是難得，你卻並無此想」;

  「其實救命之恩也是緣分嘛。」

  「當時你為我療傷，又言語懇切，神溫，我以為你對我有慕之意，卻原來都是自作多」

  商默默的這回你說對了。

  「那後來我與阿垚定親，你是怎麼想的」想到了些不大好的事。

  凌不疑冷著臉道：「我以為你見異思遷，被樓垚勾引後就將我拋諸腦後了。」

  果然如此商臉彩紛呈，黑漆漆的，藍了吧唧，綠歪歪的。

  「那你後來還對我那麼好」商有些憤慨。在不知的況下，居然已經水楊花了一把。

  「既然我未曾向你表有婚娶之意，而樓垚卻又向你提了親，你自然可以擇他而嫁我不曾怪過你。」凌不疑悵然道。

  才不過數月前的事，如今說來卻有些恍惚，仿佛已是十分遙遠的往事了。商嘆道：「你從來沒提起，我也不知道啊」

  凌不疑看著燭火：「若我們早相識了，會不會吵些架。」;

  商想了想，否定了這個可能：「不會。你我生如此，該吵的，一頓都不會落下。」沒了救命之恩和蓋世英雄的濾鏡，說不定形還會更糟糕。

  凌不疑似乎也想到了這點，無奈的搖搖頭。

  然後兩人相視而笑。

  「誒誒，你初次見我是什麼樣子啊。」商十分好奇。

  凌不疑道：「那夜你穿了一碧曲裾，披著白狐皮斗篷，頭上梳著雙鬟，兩邊各綴有一顆明珠，倒像個人偶娃娃。你那時個子還小，大約只到我前。」

  回想那時，周圍是華彩四溢的燈火，人聲鼎沸，孩站在人影憧憧的街角，孤獨倔強，有一種奇異的悽然落寞。

  當過來時，那雙大大的眼睛漆黑明亮，天真又好奇，仿佛直直看進了他的心底，滿街斑斕耀的燈火都不如的眸子好看。

  他站在那裡看了一會兒，然後走了。

  他自小沉穩安靜，諸事井井有條，最不喜猝不及防的驟生之事。是以他當時以為只是偶然的心緒波，沒做多想。

  現在想來，也許他骨子裡，就喜歡那樣子的孩吧。

  本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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