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領兵!”朱銘喊道。
弓兵們紛紛聚攏,手里沒有像樣武的,很快領到竹子和鍋蓋。
然后,眾人看著手里的家伙什,集陷了奇妙的沉默。
“嫌這些東西沒用?”
朱銘把兩個鍋蓋手,拉到前方排列站好,又讓兩個持竹子的站在其后,再對陳子翼說:“陳都頭能否出手,試試他們新領的兵?”
陳子翼本沒當回事兒,樂呵呵道:“那俺便試試。”
朱銘又對那四個弓手說:“拿鍋蓋的,護住后友軍。拿竹子的,徑直往前即可。”
雙方站定,陳子翼手持長槍,大大咧咧說:“來吧!”
兩名鍋蓋手顯得畏畏,那兩個持竹子的卻有底氣,因為他們手里的竹子足夠長。
“殺!”
兩三米多長的竹,前端還有分叉的尖銳枝丫,朝著陳子翼一陣捅。
陳子翼本槍上前廝殺,但那些竹枝太煩人,稍不注意就要糊他臉上。而且尖溜溜的,一糊就是幾條子。便是竹子的最前端,也被削得尖尖的,到咽極可能造致命傷害。
他下意識往后退,然后側繞,想要近了攻擊。
兩個鍋蓋手,跟隨陳子翼的移而轉,此時心中也生出勇氣,始終保護著后的隊友。
陳子翼只能加速繞行,竹子太長,且未經訓練,很快就被他繞后功。
槍掃擊命中,陳子翼獲得勝利。
朱銘問道:“陳都頭,若是上了戰場,可有地方讓你這般繞?你一個人能繞行,若帶著士卒,還能保持隊型繞走嗎?”
陳子翼搖頭說:“恐怕不易。”
“便是有銳士卒,快速整齊側繞,”朱銘走到弓兵邊,“我在這里,安排四個長槍手。再于此,讓兩人手持糞叉,推開敵人和兵。鍋蓋手也改為刀盾手,你繞過來還有用嗎?”
陳子翼想象著那種場面,突然就覺很可怕。
朱銘介紹說:“此陣名鴛鴦陣,適用于山地、壑、水田等狹窄戰場。若是戰場更狹窄,還可一分為二,一陣變為兩陣,喚作兩儀陣。若是戰場極為狹窄,比如到了田埂上,還可一分為三,喚作三才陣。當然,在稍微開闊的地形,據形勢變化,也可拆分為兩儀、三才陣,縱隊變作橫隊進攻。”
雖然還不明白怎樣變化,但陳子翼心中已經服氣。
眼前這姓朱的年,雖然比自己小好幾歲,可既能親手斬殺山賊,又能排布陣法練軍隊,絕非尋常好漢可比的。
臨陣磨槍,不快也。
朱銘對那些弓手說:“拿鍋蓋的在前,拿竹子的在后,有樸刀、梭鏢、釬擔的居中殺敵。你們且練幾下。”
馬上就要行了,留給他們訓練的時間不多。
悉基本打法就好!
鴛鴦陣最重要的是紀律,或者說,所有軍陣都以紀律為依托。
有了紀律,才能真正進行配合。
否則平時練得再好,打起仗來直接跑路,那就什麼都白瞎了。
但一群臨時招募的鄉民,你跟他們談什麼紀律?
裝備暫時也沒弄齊,還得搞幾塊門板來,充作長牌抵擋弓箭。
再搞一些糞叉,充作鏜鈀使用。
大概訓練了三十分鐘,朱銘走到向知縣跟前:“縣尊,請問何時出發?”
向知縣看著許多弓手,又有了新式陣法,頓時信心倍增:“此刻便!”
朱銘提議道:“不如等天黑之后,城門關閉了再去。”
“天黑看不清,恐被他跑了,聽俺的便是。”向知縣執意如此。
朱銘獻計道:“不如把姓祝的縣衙,埋伏刀斧手將他捉拿。”
向知縣搖頭道:“之前俺做了些事,故意其遁逃,恐他已有防備。貿然邀請,他只不來還罷,就怕打草驚蛇跑了。”
朱銘聽著有些無語,設計就能解決的事,非得用弓手部隊,只能問道:“姓祝的宅邸在何?”
向知縣說:“就在縣衙附近,距離校場不遠。”
朱銘說道:“不如大張旗鼓,佯稱出城練,以免把姓祝的嚇跑了。可徑直前往北城門,中途忽地殺去祝家。同時縣尊親往北門,勒令門卒關閉城門,防止姓祝的逃走,縣尊坐在城樓運籌帷幄便可。”
“此計大善!”
向知縣越看朱銘越順眼,按照這個計劃,不但能麻痹祝宗道,還可保證知縣的人安全。
而且傳出去也有面子,向知縣不是怕死,是在運籌帷幄指揮全局。
朱銘又問:“祝家的宅院,一共有幾道門?”
向知縣說:“不甚明了,俺去過幾次,只從正門進。”
知縣的隨從說:“有三道門,一道正門,一道偏門,一道后門。若先往北,再去祝家,距離后門最近,距離正門最遠。”
朱銘吩咐張廣道、陳子翼二人:“我們三個,一人堵一道門。走最前面的,務必全速奔至正門。走最后面的,去堵截后門。走中間的,去堵截偏門。”
“俺省得了!”
張廣道和陳子翼同時拱手領命,不知不覺間,朱銘似乎了他們的首領。
;至于向知縣的幾個隨從,分別跟在三位都頭邊做向導。
“當當當當!!!”
銅鑼敲得震天響,白勝被派去開道,扯開嗓門大喊:“閑人回避,向知縣親領弓手出城練!閑人回避,向知縣親領弓手……”
祝宗道的手下,一直在暗中監視校場。
此刻見弓手們果然全部向北,并沒有前往祝家宅邸,于是也不回去報信,只是一路悄悄跟著。
“功賢侄,你帶人在前方引路!”
向知縣是真個怕死,而且頗為信任朱銘,命令朱銘率兵在前,自己乘坐竹輿跟上。
坐轎這個習慣,是他在西鄉縣養的,竿更方便上山下坡。
北宋士大夫不流行坐轎,王安石、程頤等人主推,說坐轎子是“以人代畜”。皇帝也支持這種觀點,勒令元老重臣、衰病弱者才可乘轎,其余員都應該騎馬出行。
上行下效,就連商人也跟著學。有馬的自己騎馬,沒馬的可以打出租(馬車、驢車、騾車)。
到了南宋,坐轎之風漸盛,一直延續到明清。
朱銘挎著寶劍,當即耀武揚威,呵斥路人道:“快快滾開,莫要擋了道路,縣尊要去城外練兵!”
弓手們狐假虎威,也跟著大聲吆喝,他們至今不曉得真相。
沿途所過,飛狗跳。
這種況,更加麻痹了暗中監視者。
拐過一條街巷,朱銘把白勝回,叮囑道:“你護送知縣去北城門,保護好他的安全。”
“朱大哥放心,包在俺上!”白勝興回答。
隊伍繼續前進,知縣的隨從低聲提醒:“再往前走一陣,往左拐時就分開,那里殺向祝家最近。”
眾人走得很慢,一路咋咋呼呼。
直到好幾分鐘后,朱銘猛然大喝:“隨我殺賊!”
他率先奔跑出去,部下弓手愣了愣,一頭霧水也跟著狂奔。
向知縣則跳下竿,由白勝護著往城門跑。
向弼隔得老遠就大喊:“有賊人,快快關閉城門!”
門卒嚇得魂飛魄散,還以為賊寇在城外,驅打門里的百姓,慌慌張張去關門落閂。
向知縣從馬道奔上城樓,已累得氣吁吁,卻還不忘裝:“呼呼呼……搬……搬一把椅來,俺就坐在城樓,且……且看兒郎們破賊。”
卻說祝宗道派來監視的人,一直尾隨他們向北走。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此人大驚失。他不敢跟著弓手跑,只能折回去,抄一條小巷走近路。
也近不了多,等他回去報信時,朱銘已能看到祝家院墻。
“大哥,知縣帶人朝這邊來了!”
祝宗道聞言猛地站起,面猙獰道:“好個向弼,竟真要對俺下手。這鳥,爺爺早不想做了,哪比得上做強盜快活!弟兄們,隨俺殺出城去,尋個地方占山為王!”
“哥哥去哪,俺就去哪!”眾人紛紛呼喊。
曾經的反賊,招安后都已被安置,逃回來投靠祝宗道的,全是一些不安分的家伙。
算上祝宗道,共有二十六人。
縣尉司也有數良兵,全被他們提前挑走了,主要是手刀和環首直刀,也有兩個手里拎著長矛。
祝宗道本人,可謂是全副武裝。
他穿一副皮甲,腰懸魚頭刀,背掛大弓和箭筒,手里還拄著把長槍。
在家仆驚恐的眼神當中,二十多人飛快行,大搖大擺從宅邸正門出去。家中錢財不要了,甚至妻兒都不要了,因為更多的錢財、真正的妻兒,早被祝宗道暗中送去了鄉下。
狡兔三窟,這個道理他懂。
“大哥,馬來了!”一個手下牽馬追來。
同樣是去年那批綱馬,楊俊留了一匹在山寨,朱銘在廢茶山撿到一匹,祝宗道也暗中截留一匹。
祝家正門大開,祝宗道牽馬而出。
這伙人剛剛走過門前石階,便見朱銘帶兵殺來。
此時祝宗道如果想逃,可以孤騎馬遁走,只關閉了最近的北城門,其他城門依舊敞開著生路。
但他一個人跑有啥用?
手下老賊也必須帶走,否則今后就是桿司令!
祝宗道看向那些拿鍋蓋和竹子的弓手,冷笑道:“半天也沒練過的農人,還敢上來找死,隨俺去殺兵!”
“止步,列陣!”
朱銘大聲呼喊,軍令全靠嗓門。
疾奔當中的弓兵,停下時已做一團。
“去通知張都頭、陳都頭,讓他們別堵門了,全都帶兵過來支援!”
朱銘一邊派遣部下去求援,一邊手把手的整理隊伍。那些拿鍋蓋的,被他強行拖到最前方,其余弓手七八糟,已經來不及慢慢糾正。
祝宗道騎馬奔出幾步,突然勒馬停止,瞄準朱銘一箭出。
“舉鍋蓋!”
朱銘嘶聲大喊的同時,下意識閃躲避。
也不知是他躲得好,還是祝宗道得歪,箭矢從朱銘邊飛過,中旁邊一個梭鏢手。
那梭鏢手被門牙,牙床都被撕裂一塊,里汩汩冒出鮮。
巨大的沖撞力,讓這人向后仰倒,就像是被箭矢進嚨。
周圍的弓手驚慌莫名,本就糟糟的陣型,瞬間變得更了。
“沖啊!”
不待祝宗道出第二箭,朱銘就先士卒沖上去,麾下弓手見狀也跟著沖。
奔跑之間,陣型徹底套,誰也顧不上誰,一窩蜂的往前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