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像是從這世界隔絕出來的一個角落。

趙冷有點兒心灰意冷，把腳邊的罐子踩扁，從兜里出手機，亮屏幕，借著搖曳的燈，瞇著眼看向上面的文字。

最後一條信息是老柴發過來的，要自己注意安全，切忌冒險。這上面的一行字簡單，卻像是各自有了溫度。趙冷看著它們，更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在緒的騰挪之下，兩一，整個人斜挎地倒在燈之下，臉頰上泛著星星點點的微。

了個懶腰，臉紅，微醺的酒作用下，燈柱彷彿纏繞著霧氣。

從黑的幕布下，一道肅穆的影若若現地斜靠在邊。趙冷呼出一口氣：「這是做夢嗎？」

像是見到柴廣漠——這個強勢介的案子，的生活的人，如今卻杳無音信地消失了。趙冷抬起頭，裡呢喃道：「你究竟要我欠你多？」

著燈影下的男人，雙手攥住他筆直的管，眼淚開始簌簌抖落。

男人似乎皺了皺眉頭，出手，懸在空中，遲疑片刻，又收了回去。

「我倒想，此時此刻能跟你換境。」趙冷道：「我已經失去了師父，為什麼下一個不是我呢。」

「如果是你的話，誰來救他們？誰來救我們？」

男人忽然蹲下，一張黝黑的臉孔鑽明晃晃的燈柱當中，嚇了趙冷一跳——這既不是夢，也不是柴廣漠，而是庭審之後就消失了蹤影的錢斌。

趙冷慌忙往後退了兩步，倒是想趕站起，但是無可奈何地腰抖，本直不起。索往背後的牆上靠了靠，咬牙關，雙手靠在牆面上，用手背蹭乾淨眼淚，咬著別過腦袋，低聲問道：

「你怎麼在這？」

錢斌撓了撓臉，有些不知所措：「我本來是打算找你們。在警局裡聽說，前輩可能在這裡。」

趙冷吐出一口氣，充滿氤氳酒氣：「真多。」

「我就來看看，正好見……」錢斌別開視線。

「小王是麼？」趙冷意識到什麼。

「對……」錢斌點點頭：「說你還在裡面喝酒，我就來找你。但是前臺沒見到，從後門出來……」

趙冷慘然一笑，道：「沒想到，你一直以為堅強的前輩，卻是這樣一幅凄慘的模樣，自甘墮落，自怨自艾地躲在沒有人的角落，像是一個凄慘落魄的乞丐一樣？」

錢斌沉默不吭聲。

趙冷又笑了笑，眼淚颯颯地也不管了：「你就好好看著吧。可笑嗎？凄慘嗎？是不是特失？」

甚至饒有興緻地坐直了，一隻手穿過錢斌的肩膀，繞到他後頸，裂開笑道：「是不是有一種幻滅的覺？我告訴你，其實我一直都是這樣。」

錢斌仍然一句話沒有。

但趙冷覺得自在，甚至用手掌拍了拍錢斌的肩膀。平日里不敢說，不想說，甚至積在口裡沉埋多年的話，此時此刻，就像是撞倒了酒柜子一樣，一口氣潑灑而出。

「要是有酒更好。」趙冷笑了笑：「錢斌吶，你算是個不錯的傾聽者。老實說，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以為我再也不會記得那件案子的事——沒想到，直到今天，我還是忘不掉。」

「那件案子？」錢斌皺皺眉頭。

趙冷抹了抹，說道：「我剛職的時候，五年前，那時候姐算是名校畢業，又有導師領路，剛到一線來，順風順水，不管是資源還是案子，都是最好的。」

錢斌點點頭。

趙冷的心卻飛到了五年前。剛下到地方，那時候作為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無論是手頭上的同僚資源，還是未來鋪展開來的路，都是一條直通車一般，直上雲霄。

但是一切，卻都葬送在那件案子之下。

「那件案子……難道是……」錢斌的臉上忽然浮現一抹複雜的神：「臨城的大義滅親案？」

「大義滅親……」趙冷嗤笑一聲，看向錢斌的視線變得恍惚：「原來連你也知道。」

「畢竟臨城這五年來，幾乎沒有什麼大的案子。要說有的話，就是這段時間……」

「咱們不提它，好嗎？」趙冷搖搖頭：「事到如今，最後的證人亡，證據被銷毀，就連老馮都不再信任我，恐怕再過兩天，事件就要告一段落了，我想，這件事以後，我也沒什麼興趣在這一行待下去了……」

錢斌看起來有一肚子話想說，趙冷卻笑著搖頭，攔下他的話：「如果你非要說，那請找別人。此時此刻，現在，今天，在這個角落，我就想找一個能靜靜聽我說話的人。」

錢斌咬咬牙，又把邊的話吞了下去。

「很好。」趙冷笑了笑，拍了拍錢斌的肩膀：「是好兄弟。」

錢斌低下頭，邊著講述了些什麼，只可惜除了他自己，誰也聽不清。

趙冷更加不管不顧，道：「你知道五年前的案子對吧。詳細的我就不多說了，但當時負責這件案子的追查和搜查的，上面全權給了我。本來讓一個人新人負責重案，還是刑事案件，這是史無前例的。」

「但對我來說，這卻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趙冷的眼裡有了一些異樣的，這道穿了當下和過去，連接了趙冷五年來的心路。

「那時候帶我的師父，就是老馬。他那時候還不是局長，這麼說不知道你清不清楚。當時他在局裡還是有威，也基本定了下屆的領導班子，所以當同事們知道他帶我之後，看我的眼都變了。老馬就是有這麼大的魔力。」

錢斌聽了，臉變了：「我剛來臨城不久，不過我知道，馬局長是一個很關照我們這些基層的好首長。」

趙冷笑著拍了拍錢斌的肩膀，忍不住給他豎起一個大拇指來，道：「有你這句話，我欣多了。你不知道，自從老馬在上次案件失蹤之後，這些人都是如何惡意中傷他的。」

錢斌吞吐一會兒，又道：「可是前輩，他們也對你也一樣……甚至更過分！」

趙冷卻一點兒不在意：「他們說我，倒沒什麼，這是我自作自。可他們對我師父說這些閑話，那就是欺人太甚了！」

趙冷拳頭：「我自己的事可以說是我自作自。但是我師父他……他……」

「也是五年前的案件？」錢斌小心翼翼問道。

趙冷點了點頭：「我怎麼也沒想到，當時的案子追查過程中，會發生那樣的「意外」，更沒想到的是，這意外居然會導致這樣的「後果」。」

錢斌張地咽下一口唾沫。

「想聽嗎？」趙冷神兮兮地問道。

趙冷咧開一笑，道：「那，給我買一罐冰啤來，乖。」

錢斌也笑了笑，忽然從懷裡抱出兩瓶冒著冷氣的啤酒來，塞進趙冷懷裡：「王前輩出來的時候就告訴我你這個，所以進來的時候，我就順手買了兩罐，夠嗎？」

趙冷眼前一亮，一把從錢斌懷裡搶了過來，手掌在這小子的腦袋上使勁了，笑道：「上道啊小子，可以，不愧是姐帶出來的。夠不夠的，先喝著！」

說完，趙冷用牙齒開了一瓶，一口灌下去一半，的臉上哪裡還有半分淑的模樣？直把錢斌看得呆了。

「說起那件案子。」趙冷一邊往裡灌進冰冷的啤酒，眼珠子一邊瞥向左側，像是回憶起塵封在記憶最深的回憶：「我很久沒有這樣好好去懷念了，我從沒跟旁人講起過。」

錢斌更是不敢出聲了，就連呼吸聲都拚命抑住。

「當時，因為一系列恐怖作案，殺人手段極其兇殘的嫌疑人已經在捕範圍，所有周邊警力全部集中起來，勝負只在乎證據了。」

「嫌疑人的範圍呢？」錢斌問道。

「那時候的證據很難收集，但師父畢竟老道，他設下了好幾重圈套，輕而易舉讓這犯罪人輕易上鉤，出馬腳。因此我們的證據收集還算順利，不久之後，就把範圍小到幾個嫌疑人當中。」

「馬局長可真利害。」錢斌忍不住讚歎。

趙冷抿抿，道：「那當然，老馬可是當年可是臨城最著名的警探，他經手的案子，就沒有草率結案的……」

錢斌瞧著略顯落寞的神，避開了這個話題：「那麼，既然案這麼順利，後來又出了什麼事？」

「當天夜裡，警方決定臨時提審這些嫌疑人，因為範圍基本可以確定，犯人一定就在他們當中。」

「唔……」錢斌點點頭：「話是這麼說，可不是證據不足嗎？」

趙冷遙搖頭：「有時候，比起證據，警察更注重的是眼和實效。如果等我們慢吞吞地去搜集證據，等待庭審，到時候錯失良機，嫌疑人都已經人間蒸發，又該怎麼辦？」

錢斌吐了吐舌頭，啞口無言。

「可是沒想到……那天夜裡，不知道怎麼回事，臨時提審這件事居然走了風聲。這些嫌疑人恐怕心裡有鬼，於是居然發起反抗……我……」趙冷低下頭。

「怎麼？」錢斌有一種不好的預。

「因為事關重大，當天晚上，我主提出看守這些嫌疑人。結果……他們在看守所起了暴，準備逃逸，急之下，我跟他們纏鬥在一起，當時看守所里的警力很不充足。」

「他們人很多嗎？」錢斌問道。

趙冷搖搖頭：「嫌疑人並不多，而且手上並沒有武。但是他們公然襲警，已經是犯罪了，我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們逃了。當時老馬還在跟法院涉，不在場，我能夠調的警力很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