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拿來的很快，李苒捧著服，和飛快的拎來了一桶水的潘貴，大眼瞪小眼。

  這荒山野嶺……荒山野嶺倒好了，現在這一片人頭攢，怎麼換服？

  這服是從里到外，得把最里面的服換掉，才得讓盡可能的不要生病，不拖累他們。

  “我先洗一洗。”李苒將服放到旁邊一叢灌木上，示意潘貴。

  只有一刻鐘，不能耽誤，一邊洗一邊想辦法吧。

  潘貴放下水桶，退后幾步，猶豫了下，往謝將軍那邊跑過去。

  潘貴可沒敢找謝將軍，轉了半圈，瞄見謝將軍的小廝石南正在刷洗謝將軍那匹馬，急忙幾步跳過去，湊到石南邊，“石南，請教你一件事。”

  “嗯，你說。”石南頭也不抬的應了句。

  “那位姑娘要換服，這是剛才咱們將軍吩咐的，你聽到了是吧？你看這……這怎麼換？”潘貴手指劃拉了一圈，點著周圍的將士。

  石南手下一頓，抬頭斜了眼潘貴，“難道你沒在外頭換過服？”

  “我當然換過，可我跟人家姑娘哪能一樣？我都是，想怎麼換就怎麼換。”潘貴忍不住白了石南一眼。

  石南呃了一聲，笑起來。

  是他錯了，潘貴他們又不是他們家爺，換服這事，還真是想怎麼換，就怎麼換。

  “那個，你這樣，”石南忍著笑，“找三四件斗蓬，象你這麼高這麼壯的最好，帶子系一起，找個地方撐起來，這兒樹多，好找，你離個七八步看著，別讓人靠近，不就行了。”

  “對對對！你真聰明！多謝多謝！”潘貴一躍而起，一邊拱手，一邊飛奔回去，一路跑，一路找跟他差不多高差不多壯要斗蓬，跑回去時，斗蓬已經要夠了。

  李苒以手捧水，已經大致洗好了臉，至于頭發，謝將軍給的時間是一刻鐘，洗頭是來不及的，就這樣吧。

  潘貴抱了滿懷的斗蓬，順手了兩三個幫手，作極快，已經搭好了一個小小的換間。

  李苒鉆進去，下的，將那套雖然長不了多，卻的能套下三個的套上。

  潘貴給拿了服，卻沒有腰帶，李苒彎腰撿起自己那绦，比劃了一下長度，從斗蓬上面拋出去，道：“給我截兩段，再扔進來，快！”

  謝澤已經換好服，正從小廝西青手里接過碗梅喝著，遠遠看著李苒這邊。

  聽著李苒一聲喊，再看著從黑斗蓬上面扔出來的绦，眉梢微挑。

  這小丫頭還真是大氣。

  潘貴神極其嚴肅，兩指頭著绦，直胳膊拎起來，瞄了瞄長短，揮刀斬兩截，還用兩手指頭著，擰著頭，一一扔進去，還好，都扔進去了。

  李苒系好穿好，將那服裹一起，扎，再仔細看了一遍，確定沒有了，拎著服團兒，從斗蓬換間鉆出來，沖潘貴欠，“多謝。”

  一聲短促的口哨聲響起，眾人急忙奔向自己的馬匹。

  潘貴瞪著李苒，正要跳腳揚聲問一句：這位姑娘該怎麼辦，李苒搶先問道：“能給我一匹馬嗎？”

  “你會騎馬？”潘貴一個怔神。

  “試試。”李苒可不想再被橫放在馬背上，實在太難了。

  “行行，騎馬容易得很，這匹馬脾氣好，你試試。”潘貴問剛才那句會騎時，就已經解下自己的一匹備馬，將韁繩遞給李苒。

  李苒接過韁繩，抬起腳，示意潘貴，“麻煩您。”

  潘貴明白的意思，雙手搭疊半蹲下去，李苒踩在他手上，再踩上馬蹬，翻上馬。

  “你就把韁繩拿在手里，別，讓馬自己跟著我就行。老吳，你們幾個看著點兒，姑娘是頭一回騎馬。”

  潘貴確實作快，跳上馬，一邊抖韁繩，一邊吩咐老吳等人。

  前面，謝將軍已經看不見了，除了潘貴這一隊，其它人已經走了。

  李苒從前騎馬的時候雖然不多，可騎卻很好，這會兒這匹馬訓練有素，又是跟著前面的主人，極其省心。

  李苒一只手松松抓著韁繩，一只手抓著前鞍橋，往前俯，調整呼吸，和馬匹同步。

  上馬太急，沒來得及調整馬，這會兒，本夠不著馬蹬。

  好在，這馬實在馴服好騎。

  一口氣直跑到天黑，才在一山坳里停下來。

  潘貴帶著李苒，本來起步就慢了，路上又不敢太快，一路落后，等他們這一撥人到時，山坳里已經生起了十幾堆火，諸人正忙著喂馬，做飯，烤火休息。

  李苒渾僵，趴在馬鞍上，往一側了，腳踩進馬蹬，示意扎扎著手看著的潘貴接一接。

  潘貴往前一步，張開胳膊，在李苒沖著他撲過去前一瞬，突然醒悟過來，這男有別啊！

  潘貴這反應還真是快，一反應過來，立刻一個轉，用后背對著李苒，李苒撲到潘貴背上，往后摔在地上，氣的簡直想潑口大罵。

  ”姑娘，那個……這個……“潘貴再轉過來的也極快，看著摔的爬了幾次都沒能爬起來的李苒，彎著腰，兩只手抖，頭大如斗。

  他還沒說親呢，從來沒跟娘兒們打過道，這個娘兒……這位姑娘又不是一般的娘兒們。

  唉，將軍怎麼把這個麻煩扔給他了？不是將軍扔的，是誰把這麼個大麻煩扔到他手里的？扔完還不管了！這讓他怎麼辦？

  真是愁死個人！

  李苒總算爬了起來，搖搖晃晃站直，轉打量四周。

  這營地選的極好，兩面懸崖，一面是他們來的方向，另一面不知道通往哪里。

  旁邊一條小溪很寬，水聲嘩嘩。

  天黑了看不遠，不過憑覺，李苒覺得這里應該是山青水秀，風景極的地方。

  “還有酒嗎？熱的最好。”李苒渾冰涼僵，左邊小痛的鉆心，看了一圈，一邊往離最近的一堆篝火旁邊挪，一邊問潘貴。

  “有有有，您先坐這邊烤烤火，老趙，把你那袋黃酒熱一杯拿過來，快點。”潘貴忙指著一篝火，一邊示意李苒，一邊揚聲人。

;  靠近小溪的一篝火旁，謝澤盤膝坐在張白皮上，抿著杯茶，從李苒出現在視線起，就冷眼看著。

  看著李苒摔下馬，看著爬起來，看著抖著走到篝火旁，跌坐下去，接過熱酒，大口大口的喝著。

  “把過來，我有話問。”謝澤看著李苒一口氣喝完那半缸子酒，吩咐了句。

  “是。”小廝石南答應一聲，小跑過去，到李苒側，傳了謝澤的話。

  李苒雙手撐著地，站起來，跟著石南走到謝澤那堆篝火旁，看了一圈，在謝澤那塊皮兩步外，跌坐下去。

  謝澤微微側頭，看著李苒裹的零不堪的一軍服，滿頭已經半干的泥塊，以及，青白無人的臉。

  “給點吃的。”謝澤吩咐了句。

  今天負責打理晚飯的桑枝剛選上來不到一年，聽到吩咐，急忙看向石南。

  石南沖他打了個手勢，桑枝會意，將謝澤剛才吃的野湯熬的粥盛了一碗，以及剛剛烤的黃羊，拌的野菜，放到托盤里，送到李苒面前。

  李苒端起碗，專心吃飯。

  這粥熬的極好，羊烤的外焦里，野菜拌的爽口無比，簡單卻絕對不簡陋。

  這份底蘊，這些小廝，可不是說有就能有的，這是謝家對他的供奉吧？

  李苒將粥和菜吃的干干凈凈，意猶未盡，還能再吃，不過，不宜過飽，而且，這份晚餐，營養足夠了。

  桑枝收走碗盤，遞了杯茶給李苒。

  李苒欠謝了桑枝，垂眼抿茶。

  “你一進門就咄咄人，自覺有所依恃？”謝澤看著李苒抿了幾口茶，面無表的問道。

  “多謝你。”李苒沒抬眼，也沒回答謝澤的問話，只謝了句。

  “關于樂平公主，你是怎麼知道的？陶忠？”

  謝澤斜睨著李苒，沒答他的問話，那就是默認了，這份孤注一擲……

  無所依恃的人，憑的，不過就是一腔孤勇罷了。

  “我不知道，隨便說說。”李苒還是沒抬眼。

  謝澤眉梢微抬，隨便說說？

  謝澤沒再說話，李苒更不會說話，只垂著眼抿茶，喝完一杯，又喝了一杯，將茶杯倒扣在托盤里，以示不喝了。

  “讓洗一洗。”謝澤斜了眼李苒滿頭的污泥，吩咐了句。

  石南答應一聲。

  李苒站起來，跟在石南后面，離了七八步站著，看他指揮著四五個小廝忙碌。

  謝澤的小廝都是于侍候的專業人士，遠非潘貴那種糙漢可比，沒多大會兒，石南欠示意李苒可以了。

  李苒進去，坐到小凳子上，攏好服，先洗頭發，大致洗干凈，胡挽起，再了上，沾水洗上的污泥。

  穿上上，把子攏到最高，李苒輕輕側過左，看著淤青紫脹的小。

  被扔出窗戶時，這條撞在了窗框上，當時臼之痛過了小的痛，只覺得被撞了一下，沒想到這麼嚴重。

  李苒慢慢了一遍小骨，松了口氣，骨頭好好兒的，那就好，皮之傷，很快就能好起來。

  李苒從洗到腳，拎起那雙糊滿污泥的繡花鞋，看了一圈，泡進水里洗了起來。

  服能找到可以湊和的，鞋子肯定找不到，這雙中看不中用的繡花鞋，好歹能穿一穿，至比腳強。

  李苒洗好繡花鞋，擰了擰水，套到腳上，站起來，再理了一遍服，掀簾出來，踩著鵝卵石，再踩上草地。

  石南忙迎上去，往謝澤那堆篝火指了指，“姑娘過去歇著吧。”

  李苒謝了石南，走到篝火旁，謝澤和剛才一樣坐著，正看著卷不知道什麼，在他對面，鋪了塊長方形的灰皮。

  李苒正要坐下去，謝澤抬眼看著問道：“你的傷了？”

  “是。”

  “過來。”謝澤皺起了眉。

  李苒繞過去。

  桑枝已經作極快的在謝澤旁邊鋪了塊灰鼠皮。

  “我看看。”謝澤點了點那塊灰鼠皮。

  李苒慢慢坐下，拉起，將那片淤青出來。

  “拿點藥過來。”謝澤看著李苒那條已經腫得紫漲的小，吩咐了句。

  石南忙遞了罐藥過來，李苒手去接，謝澤也出手，石南將藥遞到謝澤手上。

  李苒的手接著向謝澤。

  謝澤好象沒看到李苒出的手，只盯著李苒腫漲的小，往前蹲起，掀開蓋子，用一扁銀簽子，刮起藥膏，涂到李苒上。

  李苒回手，怔忡的看著謝澤那只細長有力、若白玉雕的手。

  他這是什麼意思？

  可憐？把當下屬表達惜？還是，心疼他這藥膏？怕下狠手涂的太多？

  男人的心，海底針。

  涂上藥膏的涼的，舒服多了。

  “謝謝你。”看著謝澤涂好藥膏，李苒低低謝了句。

  “帶你回去，是太子和皇上的吩咐，不必謝我。”謝澤將藥膏遞給石南，往后坐回去，重新看起他的卷宗。

  李苒抬頭看了他一眼，垂頭放下管，站起來，轉過，猶豫了下，又轉回去，看著謝澤問道：“和桃濃有關嗎？”

  “無關。”謝澤眼皮都沒抬的答了一句。

  李苒長舒了口氣，忍不住出笑意，轉過，一瘸一跳的回到自己的位置，裹上被子，側睡下。

  皇上和太子就是吩咐了，也必定是吩咐能帶就帶回去，而不是必須帶回去。

  臨陣之時，能不能，都在他一念之間，是他決定帶回去的，是他給了這份生機。

  不過，有沒有皇上和太子這句吩咐，關系著回到京城之后的日子，是好過，還是艱難。

  現在，有這句話，還有無關兩個字，真好。

  可剛才謝的是涂藥膏這件事。

  算了這不重要，睡吧。

  聽著李苒片刻就發出的綿長呼吸，謝澤放下手里的卷宗，過跳的火焰，看著對面仿佛睡在火焰之中的李苒。

  只問了他一句話：桃濃。

  嗯，接近自己的人，不是為了出賣自己，這確實值得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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