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新人禮包

“妃子五號！”那邊副導演中氣十足的一聲吆喝，剛戴上三四斤重金步搖的喬橋差點打個趔趄。

“誒誒，導演我在！”喬橋忙不迭在人群裡舉起手，沒辦法，東赫這部片子實在眾星雲集，群演多如牛，每天攝影基地人滿為患地就像菜市口，大家都在一小片方寸之地裡等上場，人頭挨著人頭，不舉起手來本沒人看得見你。

“你換好戲服瞭沒！再下一組就到你了！”副導演扯著嗓子喊。

“馬上馬上！這就去換了！”喬橋忙不迭掉額角的汗，力向另一側的更室。其實平均一下每平米上的人也不算太多，但古裝戲的頭飾是一大問題，就比如喬橋現在頂的這個，只是個中等品級后妃的步搖，加上兩側的金簪就已經比喬橋的肩還長了，更不用說那些品級高如皇后、貴妃之類。這種況下人和人肩而過還必須要算上頭飾的長度，也難怪走起來舉步維艱。

更室是整個攝影棚統一闢出來的一塊地，裡面放著三大排架，滿滿掛的全是喬橋他們這些'配角龍套'穿的戲服，每天剛到劇組就有會後勤發給你一個號碼牌，化好妝後拿著號碼牌去更室找到自己的戲服換上就能拍攝了。

喬橋門路掏出號碼牌，可手剛上自己的戲服，就覺得有點不對。

怎麼好像……變輕了？

接著一拽，清晰地聽到了一聲布帛撕裂的'刺啦'聲，原本算得上華麗厚重的宮妃正裝，儼然已經被不知道什麼人剪出了五六個大，上面綴著的寶石珠子也都隨著喬橋這一拽劈裡啪啦撒了一地，怪不得喬橋掂在手裡時輕了那麼多。

這是……怎麼回事？

喬橋第一次遇到這種況，茫然地回頭看了看，後幾個演員都在忙著套自己的宮裝，沒人注意到喬橋。

這是上……'新人禮包'了？

雖說面上鮮亮麗，但互相傾軋和明爭暗鬥一直是娛樂圈的主旋律，沒錢沒勢但又出挑的新人會被前輩們排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像是點手腳警告一下這種手段在圈裡統一被戲稱為'新人禮包'，等同於下馬威，大危害倒也沒有，就是讓人膈應。

但現在到喬橋這兒，就不是膈應這麼簡單了。

喬橋看到戲服被剪冷汗'唰'得就下來了，第一個念頭就是後悔自己怎麼沒早點檢查一下，臨到開拍才發現出了這麼大的紕。

外面負責拍散鏡頭的副導演扯著嗓子還在吆喝，喬橋徒勞地把戲服來回翻了兩遍，但口子從腰上一直開到背，拿出去都能當一件頗有現代的時裝了。

“喬橋！喬橋！你在更室裡種什麼蘑菇呢？！”副導演的聲音隔著一堵牆都聽得一清二楚，更室裡其他幾個演員聞聲好奇地回過頭來看喬橋，掃到喬橋手上的服後又都不約而同出吃驚的表，但吃驚歸吃驚，誰的腳底都沒一下。

在娛樂圈裡混的，都知道第一條守則就是別管閒事。

喬橋沒辦法，現在通知後勤也來不及了，外面還有一整個導演組在等著拍，戲服出問題發現得太晚，就算是有人故意下黑手，喬橋自己還是得擔一大半責任。

算了，頭一刀頭一刀。

“麻煩讓一下……謝謝，借過借過！”喬橋把戲服舉過頭頂艱難地往副導演那邊，副導演是個曬得黝黑的胖子，戴著個小鴨舌帽，看見喬橋後角還沒完全揚起來臉面就是一沉。

“你舉著戲服不穿幹嘛？！還五分鐘就到你了知不知道！”

“導演，我剛發現戲服被人剪了……”喬橋氣吁籲地把戲服攤開給副導看，小心翼翼地懇求，“能不能把我的戲份稍往後排一下，我這就去找後勤，應該還有備用的，半個小時就弄妥。”

“什麼？”副導二話沒說拉開戲服看了看，瞬間怒不可遏，“這麼大的事你怎麼現在才發現？！你讓我怎麼往後排，你的戲是個大場，群演就十來位，別說半個小時，一分鐘我都等不了！總不能整個組今天都開天窗！”

“對不起導演……”喬橋低聲下氣地道歉，“都是我沒看好— —”

“我現在沒空聽你道歉，你去給我想辦法，我不管你是是搶還是用502粘，五分鐘你給我裝扮整齊了上場！”

“導演。”喬橋使勁兒掐了下手心，發現手裡全是冷汗，這麼大的口子本不可能在五分鐘修補好，勉強鎮定下來，剛想開口說話，卻聽見另一個聲慢悠悠地在喬橋後響起來：“導演，我來吧。”

喬橋聞聲回過頭，一個裝扮齊整的年輕孩站在後，抬眼衝喬橋一笑。

頭上戴著跟喬橋一樣的金簪步搖，臉上畫著和喬橋一樣的艷麗宮妝，唯一不同的就是整整齊齊地穿著一件完好的戲服，跟喬橋手裡的那件一模一樣。

喬橋瞬間什麼都明白了。

“這麼點戲份你們也能給我折騰出麼蛾子，真是行啊！”能幹到導演的都是人，副導一看這陣仗到底怎麼回事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臉頓時不太好看。

“您就睜隻眼閉隻眼吧。”年輕孩臉上半分愧都沒有，顯然吃定了搶著種角本不會有人管，衝副導拋了個眼，然後才挑釁地看向喬橋。

“行吧就你了。”副導煩躁地揮了揮手，顯然不打算再在這些小事上浪費時間，“趕給我上場，要是一條過不了馬上給我滾蛋。”

“謝謝導演！”孩歡天喜地地提著擺跟在副導屁後面走了，只剩下喬橋一個人傻乎乎抱著那件被剪得七零八落的戲服站在原地，看起來分外淒涼。

旁邊幾個助理看喬橋的眼神都帶點不忍，畢竟辛辛苦苦試鏡才得到的角，結果被別人耍了個手段不到一分鐘就搶去了，時機還拿得剛剛好，讓喬橋有苦都說不出。

好戲落幕，周圍人落在喬橋上的視線也陸續挪開，但仍然沒人上前跟喬橋搭句話，畢竟這種事圈裡早就見怪不怪了，能投下兩個憐憫的眼神已經算有同心了，大家自顧不暇誰會有閒心管別人會怎麼樣呢？

喬橋原地站了一會兒後總算想起來應該先找後勤，雖然工作沒了，可義務還在，戲服了這個樣子，怎麼都得去報備一下。

後勤的小姑娘也很爽快，問喬橋要不要等調配一件新的過來，喬橋苦笑著說了聲不用，後勤似乎明白了什麼，給了喬橋一個'莫能助'的眼神。

“喬橋？你怎麼在這兒？”裝扮整齊的杜小霜不知道從哪兒又冒了出來，看見喬橋還驚喜地湊過來，“你也是來換頭飾的？”

說完，還晃了晃髮髻上的一垂穗碧玉簪，簪頭的穗子不知道怎麼了一串，看著分外明顯，這種大瑕疵是肯定不能出現在鏡頭上的，但按理說差隨便哪個助理來換就行了，杜小霜完全沒必要親自跑一趟。

喬橋心正低落，此時也沒想那麼多，就實話實說道：“我被人剪戲服了……角也被替走了。”

“哎呀，怎麼還有這樣的事！”杜小霜臉上帶了些不忿，忽然警惕地看了四周一眼，然後把喬橋拽到了一避人的地方。

“你知道是誰做的嗎？”

喬橋心裡哪能沒有數，來東赫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這期間裡跟誰起了衝突可不是昭然若揭嗎？

但喬橋也不傻，心裡明白是一回事，上說出來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不知道。”喬橋皺眉，表現出很苦惱的樣子，“我實在想不出來。”

“你也太不小心了啊……”杜小霜嘆口氣，看了喬橋一眼，臉上出猶豫又踟躕的表，最後終於下決心一樣低聲音說：“你別見外，我剛才在化妝間好像聽到關於你的事了。”

杜小霜的化妝間在主片場，裡面都是些有名有姓的人，能聽到什麼倒是也合理。

“我聽見一個人說'要把那個姓喬的弄出組'。”

“你看見了嗎？”喬橋條件反地追問。

“隔著屏風哪兒看得清。”杜小霜先是搖頭，不過很快又勾衝喬橋笑了一下，“但是這種事，排除還排除不出來嘛，你進劇組才幾天？”

喬橋聽出了杜小霜話裡話外的意思，這倒是跟推測的一致，但現在角也沒了，喬橋也不是那種太把出境機會放在心上的人，有些事明白就行了，畢竟自己也有責任，要是再讓喬橋去報復之類還真幹不出來。

“謝謝你了。”喬橋這句話是發自心的，杜小霜跟沒親沒故，沒像別人一樣站在旁邊看笑話已經很難得了，況且還主告訴這些。

“那你打算怎麼辦？”杜小霜等了一會兒沒等出喬橋的下文，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只是個小演員啊，能幹什麼？”喬橋撓了撓頭，“就是負責人肯定要生氣了，挨罵就挨罵吧。”

“你若是想出氣，我倒是可以幫你。”杜小霜輕哼一聲，彷彿真的跟喬橋同仇敵愾了似的，“平時也沒打我，但我也知道的不齷齪事。”

“這就不用了吧……”喬橋擺擺手，但看杜小霜氣這麼大，也不好表現得太過無所謂，只能斟酌地說：“也怪我沒看好……”

“你……”杜小霜一副'恨鐵不鋼'的樣子，剛想說什麼，眼珠滴溜溜又轉了一圈，忽然笑盈盈地開口，“也是，你畢竟是新人，還是自己發展重要。這樣說來，也算因禍得福，趁早組也好，不然還不知道會在哪裡給你個狠的。”

把喬橋一直送出後勤部，臉上竟然還有些依依不捨的樣子，弄得喬橋也有點進退不得，好不容易才把人勸住別再送了。

“你既然組了就別回來了，阮輕那樣的人嫉妒心很重，你回來肯定要再被針對。”

喬橋想說你多慮了，一個妃子五號都是過五關斬六將拿下來的，哪有那麼大本事想回來就回來？但看杜小霜神不似作偽，這麼說未免太駁人面子，只好點頭應下。

“你也別來找我，要是有什麼事可以給我打電話。”杜小霜認真地說，“我是真喜歡你的。”

像是要印證自己說的話一樣，杜小霜還使勁兒搖了搖喬橋的手，然後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直到沒拐角消失不見之前都還在跟喬橋揮手作別。

不得不說喬橋還真有點被到了，站在原地又惆悵了一會兒才慢騰騰地往影視基地門口走去，可走著走著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兒，回味了半天才忽然想起來：杜小霜沒給過電話號碼，這是讓自己拿頭聯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