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憶要參加春獵的消息,林晚卿是兩日後知道的。
起了個大早,本想找蘇陌憶理一理自己在平康坊的發現。行到他的書室外才被告知蘇大人早就騎馬離開,要明日才能歸來。
有些失落。
平康坊裡跟害者有聯系的男子都一一排查過了,不是沒有作案條件,就是不符合兇犯特征。
案子再次走進了死胡同,而連個討論的人都找不到。
林晚卿幽怨地盯著蘇大人那扇閉的門,歎出一口氣。
轉之時,腳步倏地一頓,隻覺今日這大理寺好似有些不同尋常。
要是放在平時,若要站到這裡,可是要經過兩道排查和蘇大人的首肯。如今再環顧周遭,林晚卿發現,蘇陌憶的院子裡竟然一個守衛都沒有。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這大理寺裡沒了蘇陌憶,是不是就意味著,平日裡被他榨的守衛和小廝們會稍稍放松一些,個懶什麼的?
抱著這樣的心思,林晚卿假意散步,圍著大理寺轉了一圈,直到確定了自己推斷正確,才微不可察地掀了掀角。
看來那間卷宗室,今夜就可以去了。
夜。
無星無月,天幕沉沉地下來,像是要暴雨如注的樣子。
春末夏初的時節,這是盛京常見的天氣。
林晚卿一邊整理著自己許久未穿的勁裝短打,一邊打量著這即將傾盆的大雨,甚至帶上了幾分期待。
夜巡本就辛苦,若是遇到這樣一場暴雨,衙役們大概率是不太會盡職盡責的。
何況今夜,蘇陌憶還不在。
房裡的燭火閃爍愈烈,素白的床帳被風吹得嘩啦翻。
燈火“噗——”得一聲滅了,天邊響起第一道驚雷。
天雨乍落,風嘯漸起,屋簷下掛著的燈籠將飛灑的雨幕照得如幽靈之舞。
林晚卿隨意找了頭繩將長發束起,扣門離開。
巡邏的人不知聚在哪個屋簷下喝酒避雨,林晚卿沿著燈火照不到的角落前行,很快來到大門閉的卷宗室。
衫已經被雨水浸,滴滴答答地落水。出兩鐵線,鎖孔。
“啪嗒!”鎖開了。
做著虧心事,林晚卿到底還是忐忑。將手上的東西扔到一旁的矮樹叢,小心掩好,才推門走了進去。
四下盡暗,唯有被風吹得的燈籠微。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去了一切聲響。
索著找到燭火和火石,嚓一聲,火點燃。
這裡就是大理寺卷宗室,藏著十二年前的蕭家冤案。
這一瞬間,想哭,又想笑。
隻覺得有風從窗進來,吹得鼻頭髮酸。但明白,現在不是景傷的時候。
林晚卿用手抹了抹淋淋的臉,將鬢邊的發理開,掌燈開始竄梭在林立的書架之間。
許是怕不能放下,林伯父對於父母的事一向諱莫如深,不肯多談。
故而到了如今,林晚卿對蕭家一案的了解僅僅停留在天啟三十七年,中郎將蕭景巖一族滿門抄斬。
但按照蘇陌憶的排序習慣,照著時間線查過去,應當不難找。
天啟三十五,天啟三十六,天啟三十七……
噪雜的雨聲中,林晚卿手中亮一晃,在一排木架的右上方,看見中郎將蕭氏的卷名。
心中一凜,隨即放下手中的燭臺,踮腳要去取那卷案宗。
猛然一陣驚雷響起,風聲一烈,撲的一聲,燈全滅了。
屋外幾個原本就飄搖的燈籠也被打翻在地,滾出幾聲後,整個卷宗室暗了下來。
林晚卿怔忡,俯想再去點火。然而遠,一片雨聲嘩啦中,聽到一聲幾不可聞的落鎖響。
“啪嗒!”
像一隻手,猛然扼住了的呼吸。
隨即也不再去找燭火,黑暗之中著那排林立的書架,靠著牆穩了穩。心跳混著暴雨,此起彼伏,林晚卿屏住了呼吸。
出乎意料的,那人沒有點燈。
若是大理寺的人,無論是巡邏還是翻閱資料,進門落鎖卻不點燈,著實太奇怪了。
來者什麼都沒做,進門之後除了落鎖,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疑慮更甚幾分,林晚卿試著往門口的方向進了幾步。
雷鳴夾雜著暴雨如注。如此的環境之中,聽到那人重的息,難耐中夾雜痛楚,而他卻在生生忍耐。
有淡淡的悉氣息近,越是離得近,那氣味越是清晰。
轟然雷,天邊炸開一線亮,卷宗室的景霎時分明。
借著,林晚卿終於看清了眼前的這個不速之客。
他背靠書架而坐,撐在曲起上的手掌拽了拳頭,青筋暴起。
的袍地在上,散的鬢發上紅的臉頰,下頜微仰,隨著結的上下,微張的薄間著沉重的呼吸。
像一條水的魚。
“蘇……蘇大人?”林晚卿不敢置信。
眼見如此狼狽的蘇陌憶,心裡一堵,隨即又突突跳起來。像是暴雨匯的溪流被巨石堵住,轉而引起更大的水花。
往蘇陌憶的額間探了探,冰涼的溫度,然而他的雙頰卻緋紅,上著熱氣,浸的袍幾乎氤氳起水霧。
“蘇大人?”又手去把他的脈,不像是中毒的樣子。
林晚卿松了口氣。
呼吸之間,一甜冷華豔的味道竄鼻息,躲無可躲地,讓有一息的暈眩。
桃花醉。
蘇陌憶被人下藥了。
黑暗中,林晚卿心跳一滯。
早年研讀一些邊塞奇聞之時了解過。桃花醉,是瑤疆邊塞的一種蠱藥,是藥亦是蠱。
它的玄妙之就在於,既能做催之用,亦能做控之事。若是服藥之後,三個時辰不與人合,效力一過,這藥便了讓人沉淪,濫傷的蠱……
看來下藥之人,是抱著得不到就要毀滅的心態。
從蘇陌憶現在狀態來看,藥力應當是已經過了大半,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耳邊雷聲又起,林晚卿心悸,嚇得微闔了眼睫。
怎麼辦?
該怎麼辦 ?
余落到方才還沒來得及的那卷案宗,它就靜靜地躺在書架上,十步之,手可得的距離。
林晚卿知道,大可帶上卷宗一走了之。再用一輩子的時間蟄伏,尋求下一次機會。
可是蘇陌憶呢?
過了這個時機,他也許再沒有機會。
他會深陷醜聞,不由己。
從此南朝場上,將會了一個嚴苛執法不近人的狗,多了一個沉迷醉生夢死的紈絝。
不知為何,那日在平康坊,蘇陌憶醉酒之後朗聲背誦《洗冤錄》的景又浮現眼前。
他言之朗朗,聲如洪鍾。眼含日月,目星。
在那麼一片的聲犬馬裡,林晚卿靜靜站著,默默聽他背完了全部。
甚至有過一息的晃神,倘若當年,當年蕭家的案子是蘇陌憶主審呢?
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一閃而過的念頭,被自己嚇到了。而後那點說不清的緒,就變了無奈和自嘲。
時間仿佛被屋外的大雨衝刷,飛快地流逝,林晚卿陷了從未有過的天人戰。
眼前的人,依舊苦苦忍耐,轉而低低一歎,像終究會歸於寂靜的大江奔流,留下一個虛虛的影,被後的大雨吞沒。
“離我……遠一點……”
蘇陌憶斷斷續續地囈語,讓林晚卿清醒了幾分。
王虎案也好,殺案也罷。蘇陌憶是唯一一個信的人。
今日的事,就算是投桃報李,回了他的知遇之恩吧。
思緒倏然清明,林晚卿俯下來,在一片黑暗和雨聲中靜靜地捧住了蘇陌憶的臉。
放緩呼吸,朝著面前那個已然快要堅持不住的人靠了過去。
林晚卿覺得有一瞬間的窒息。
淡淡男子氣息來,松木,青草,桃花,酒香……一切都是恰好,林晚卿覺得自己也怕是醉了,不然怎麼會荒唐地對他的味道,生出一。
耳鬢廝磨,溫而又潤的氣息微,隻一瞬便起了微汗,漉漉地沾著發,人的。
“你……是誰?”他問,熱氣拂在耳畔,帶著人的甜冷。
吻住了他,也堵住了這個無法回答的問題。
黑暗中,溫潤的相,像一朵帶著雨的雲,邈遠地掠過的領地,留下暖曖昧的痕跡。
蘇陌憶有一瞬間的茫然,本能地去推。可是當瓣上的氣味悄無聲息蔓延的時候,他一怔,似是尋到了什麼讓他心安的悉,從抗拒變索取隻消一息。
他狠狠咬住了。
咬住。
齒在上,將那兩瓣反覆碾磨,輕吮。他像是尋到腥味的狼,捕獲到的氣息,狠決犀利,一擊即中。
舌頭上一個輕巧的叩擊,無聲地叩開的齒關,長驅直。
靈巧的舌,好奇地探索一切,在的齒間輾轉流連。
林晚卿一時什麼都忘了,耳邊雨聲雜,混著他熱的呼吸和清冷的氣息,一時手足無措地僵在那裡。好似自己化作了窗外的一朵雨花,落溪流驚起水花,水波漾,引起一陣一陣地栗。
黑暗中,聽見彼此的心跳,砰砰震耳畔,混著沉悶的雷雨漾開去,悄無聲息的擴張,變這無聲世界裡唯一存在的聲音。
林晚卿被他吻得窒息,略微掙扎間卻覺一隻火熱的大掌過來,將纖細的手指拽在手心,細細挲,反反覆複。
這才發現,他的掌心細膩,指尖微涼,執筆之生著一些薄繭。每每掃過的手心之時,就像砂紙輕輕,細微地。
指尖順著的袖輾轉到腰際。長指一挑,耳邊是衫簌簌落的聲音,一聲悶響。
他冰涼的手指探了進來,落到的背脊,微微一麻,像窗外舐花的雨。
的覺清晰又模糊,從腰際一路向上,衝腦中。
理智消弭殆盡,只剩火熱沉淪。
當衫一件一件落,最後只剩原始的,四肢纏,呼吸相聞。
他溫的舌品嘗夠了瓣的香甜,掠過林晚卿淋淋的鬢邊,來到起伏搏的側頸。
“你是……”
依舊是不甚清晰的囈語,面前人仿佛死守著最後一道防線,饒是在如此狂的氛圍中,都保持著自持。
林晚卿不聲地起,坐在他上。
蘇陌憶一怔,雨聲和閃電中,他只能看見子起伏有致的曲線,聽見微微難耐的息。
當他的火熱炙到的潤瑩,最後一繃的弦。
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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