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雄從我的房間離開的時候,天空中已經出了第一縷的曙。
我的眼前,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明亮過。
楚亦雄臨走的時候留給我的那句話,第一次讓我把他看得那麼清楚——
“鳶青,我之前對你做過的那些事,造的傷害,我知道再怎麼道歉,補償都沒有用,或許,我的懲罰從很多年前就已經開始了。我不奢求你能原諒我,或者給予我什麼,我只是希你能留下來,因為你去別的地方,都不會比留下來更好的。”
我在心里有一種痛,或許和楚亦雄是一樣的。
我真正用心過的兩個男人,已經將我視為仇敵,除之而后快;而奪走了我的貞節,帶給我許多誤會錯覺的男人,原來本不曾喜歡過我,一切,只是因為一張皮相,因為他的思念,因為他早已逝去的。
我該答應他嗎?
時間還很早,我慢慢的走出了揚州府,剛剛灑在這座歷經了無數劫難的城市,街道上那來來往往的行人,開始擺攤賣的小販,還有人們迎著的笑臉,卻偏偏在寒冷之余顯出了一溫暖和親熱。
只有走在這樣的地方,才讓我有一種安心的覺。
我隨意的在街上慢慢的走著,也回想著楚亦雄說的那八年前的一切,若我是他,也會懷疑我是絮云的妹妹。
我對自己的家和爹娘,印象已經很模糊了,什麼時候離開家的,中間又去過那里,都不記得,從我能準確的記事開始,便是在師傅邊長大,而也是在后來,我才知道師傅是當世大儒。
可是,即使這樣記憶模糊的年,我也清清楚楚的知道,我沒有姐姐。
楚亦雄的憾,只怕是要延續一生了。
才這樣想著,我眼前一花,橫穿過來一個人站在我的面前,他穿白的儒服,頭裹巾帕,一站定便向著我長一揖,說道:“請問是梁鳶青梁侍讀嗎?”
我一愣,眼前這人完全陌生的,不過看他一儒雅之氣,也不擔心是什麼暴客,便答道:“正是。”
;“我家夫子想要請侍讀大人一敘,請隨我來。”
他家夫子?難道這人是揚州城什麼書院里的學生?我心里微微遲疑了一下,畢竟這次揚州的事件,學子們起了很大的作用。但是——他們這樣明白的來請,可能也沒什麼謀惡意,我想了想,便隨他走了。
他就讀的書院倒并不遠,過了兩條街,一轉彎便到,只是我一看到書院大門上的匾額,才暗暗了口冷氣。
郁遠書院!
只要是天朝的讀書人,沒有人不知道郁遠書院的,“郁郁雄才文脈遠,巍巍帝業史源長”,這個書院原本是朝廷在南方建立的,通過宣揚帝業和王道,對南方的莘莘學子進行神上的控制與渲染。
但是,近年來,因為局勢的,長安放松了對南方的控制,加上南方學自由的環境,漸漸的,一些反對的聲音開始出現在了天朝的大地上,而郁遠書院在不在這一流派中,我就不得而知了。
這表面上看起來是一座樸素雅致的宅院,可是一旦進去,那寬廣的道場上五步一例,五步一行,全都坐著穿白衫,手持卷冊的學子,他們看見我進了門,毫沒有影響,還是繼續讀書,我被那些人慢慢的送到了最前方的正廳上,正有兩個人端坐于上。
我第一眼看見的是那坐在左手位上三十來歲的男人,形矯健,容貌也算俊逸,看起來還有些眼,不大像個讀書人,眼中閃爍著的是騭的。
而坐在主位上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男子,穿靛藍與學生同款的長衫,須發斑白,深刻的眼睛里閃著冷靜而智慧的芒,我雖不認識他,卻已猜到了他的份,與我師傅齊名,被稱為南厲北梁的厲子良,郁遠書院的主持。
我靜靜的打量著他倆,也不開口說話,那年輕一些的男子先站了起來,走到我面前,拱手道:“侍讀大人,久違了。”
我問道:“請問閣下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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