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一個人專心指導、一個人酣暢淋漓地發揮之下飛速流逝。
日薄西山,婦好雕像由一座平平無奇的拙樸獷的石像,有了細的脈絡走向,它雖談不上惟妙惟肖,非常真,但無疑它快被雕塑功了。
鄭曲尺在後方注目著,腦門上沁出的冷汗已經干了。
暗暗了一把冷汗,回想當時阻止甘鑫大開殺戒時,可真是膽子夠大啊。
其實一開始只是佯裝鎮定罷了,也不清楚最後事會變什麼樣,就如同拿不準一時的突發奇想,甘鑫究竟接不接得住。
好在,他是有悟的,他也是有匠藝審的,對於婦好雕像並沒有給他圖像展示,只是給他設計了一些標準範圍,讓他在安全的範圍與力道之,進行個人藝創造。
眉眼高低,鼻細大小,臉耳比例胖瘦,這都是得靠他自己來衡量拿定主意。
眼前這個「婦好」,被二次創作,相當於重新被定義出來的人了,雕塑整猶如一朵盛開的鮮花,散發著鮮妍的氣息,廓線條流暢,凸顯出強烈的健,無疑是一個生機,充滿樂觀向上的子。
這就是甘鑫表現出來的人特點與形態。
也不知道他在創作之時,人靈與設計是參考何,竟刻畫出了這麼一個與眼下大眾嫻淑審不同的子形象。
甘鑫那頭還在心無旁騖繼續雕刻,王澤邦與蔚垚兩人收到消息終於姍姍來遲,他們匆忙急趕過來時快速將現場巡視一圈,明確狀況后,就大步走到鄭曲尺的邊:「夫人,你沒事吧?」
鄭曲尺看到他們了,那心就一下跟吃了秤砣似的,這時候的底氣又更足了一些。
「我沒事。」搖了搖頭。
婦好景菀周圍明顯有打鬥的痕跡,再加上這一次隨夫人而來的玄甲軍多數負傷,他們當即眼神不善凌厲地看向基座上的甘鑫。
「他是……」
鄭曲尺低了聲量,跟他們換消息:「他是甘鑫,就墨家的那個人送名號狂刀的,你們知道的吧?」
「是他?!」蔚垚與王澤邦他們當即臉遽變。
「對,而且我懷疑就是他給路匪們打造的各種打劫械。」
蔚垚嚴肅凝重的表,在看到甘鑫拿著自己的武,在石像上左一刀右一刀時,不由得提出疑問:「那他現在在做什麼?」
鄭曲尺道:「雕塑。」
王澤邦聞言眼皮子一跳,他乾脆接過話繼續問道:「他為什麼忽然之間在這裡……雕塑?」
藍月一臉「這一切的發展就跟做夢一樣離奇」的神說道:「是夫人忽悠,不,是夫人先前十分認可甘鑫有為大匠之風采,他不信,夫人又繼續忽,不,是指導,便讓他先拿這婦好雕像來先練練手。」
王澤邦跟蔚壵聞言,呆了好一會兒。
「……他就這樣信了?」
藍月在四人,重重點頭:「他信了!」
王澤邦跟蔚垚:「……」
也沒聽人說過狂刀甘鑫腦子不好使啊。
藍月四人若是知道他們的想法,肯定會說,那是你們對夫人的忽悠技一無所知。
這時,甘鑫終於收刀停工了,他看著一座全新的「婦好雕像」,完全摒棄了周圍的所有聲音,全然沉浸在自己的造作與藝氛圍當中。
他看著這一座「新鮮出爐」的雕像,語氣難掩激道:「老子功了!」
不,是夫人功了。
鄭曲尺算是見針第一人,這頭剛跟蔚垚他們講著小話,轉頭立馬給他來了一句誇張與鼓勵:「完得非常不錯,第一次就能達到這樣的果,你的確有些悟在上。」
甘鑫活了這麼大,很快被人誇過,誰會對一個大老爺們吹捧鼓勵啊,他在追求匠藝的路上,更是盡了各種失的眼神與瞧不上他的嘆息,彷彿所有人都在告訴他——你不行,你放棄吧,別再對無用功之事浪費時間了。
沒有人能夠承得住一頓花樣猛誇,若能,那就繼續糖炮彈,非他心花怒放,暈頭轉向。
甘鑫瞪大一雙虎眼,八尺巨漢,求學若:「倘若我想學木雕也可以嗎?」
「問題不大。」保守地回道。
「你能包教會我?」他又問。
這時,鄭曲尺便要開始拿喬了,道:「我只會教我的學生。」
這話足夠暗示了,想學,可以,棄暗投明吧,可不會費心費力去教一個敵對方的人。
「我不能當你的學生。」甘鑫果斷拒絕。
他看了看王澤邦跟蔚垚,這兩人他在暗中探聽時見過,也認得他們的份,等甘鑫再看向鄭曲尺時,眼神已經與之前全然不一樣了。
甘鑫不傻,只是平時他行事更依仗著直覺來,不大能腦。
「你就是宇文晟的新婦,鄭曲尺?」
能宇文晟的兩大親信同時出現,對言聽計從之人,他想不出還有誰了。
鄭曲尺回得乾脆:「是。」
宇文晟的新婦竟就是如今被各國盯上了的鄴國鄭青!
甘鑫呼吸一沉:「你之前的一切,便是為了引我局?」
「是。」
他又問:「你想我背棄墨家,加到你的陣營?」
「是。」
鄭曲尺心底坦然,所以回答得無比順口。
甘鑫死死地盯著鄭曲尺半晌,然後環視過邊的那些人一眼。
在他那迫力十足的眼神之下,很難有人做到從容淡定,至蔚垚與王澤邦他們不行,他們到了一種深沉恐怖的威脅油然而生,全不住繃用力,發揮出所有的戒備來對抗這氣勢。
「還不行,我甘鑫行事,一碼歸一碼,墨家那邊的事我必須給他們一個待,但是鄭青……我還會回來找你的。」
甘鑫話音剛落,便刀起橫掃,風聲呼嘯,吹打在人臉上像針扎一樣,他們趕忙掩面轉,等一切平息再回頭,婦好雕像旁邊的甘鑫已然消失無蹤。
呼……所有人見那個煞神走了,都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其中最大聲的當屬鄭曲尺了,先前有多勇,現在就有多慫氣。
蔚垚不由得失笑:「夫人,我還以為你不怕他呢?」
瞧剛才對甘鑫那應對自如的表現,他還真以為初生牛犢不怕虎呢。
鄭曲尺背其實都汗了,但不能退啊,如果退了,那他們這會兒說不準就已經被團滅了。
「怎麼可能不怕?命在別人手上,這種覺尤其不好。」
說了句真實之後,想起他們倆去辦的正事:「你們回來了,那路匪的事都解決好了?」
「沒錯,我們查到他們帶著那一名刺客試圖朝著南邊逃,路上還有一批神之人為他們打掩護,之前我與澤邦還不明所以,如今我知道了,他們是打算逃到墨家地界去。」蔚垚道。
聽起來,這關係屬實有些複雜了,鄴國先王后的帶刀侍衛與跟鄴國一向不對付的墨家聯手,這是什麼況,總不能是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吧?
「那可以收網了,絕不能他們逃走,尤其是這一切的關鍵就是那名刺客,必須搞清楚他究竟是什麼份。」
王澤邦道:「我們也是如此想的,夫人放心,我們早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他們是逃不掉的。」
——
路匪的事還得等消息,一回到營寨,鄭曲尺吃飽喝足后,只覺得這段時間的心疲憊一下襲來,等啊等啊人就不知不覺睡了過去,一覺無夢到天亮。
突然驚醒。
飽飽睡了一覺之後的鄭曲尺,此時神煥然一新,兩眼有神,頭腦清晰。
撐了一個懶腰起,再一看外面,竟已經是青天白日。
「什麼時辰了?」朝外一喊。
帳外的守衛立即回答:「回夫人,已經辰時了。」
「那王副跟蔚近衛他們昨夜來過了嗎?」鄭曲尺一邊打理自己一邊問道。
昨晚睡得迷迷糊糊的,憑的本能從辦公位置到了床上睡下,可自己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昨夜來過一次,可當時夫人已經睡下,王副他們便走了,今早也來過一次,等了約半個時辰也離去了。」
一晚一早連找兩趟,看來不是遇上了麻煩,就是有事找彙報,但依的猜測,肯定是前者居多。
「那他們現在人呢?」
「王副他們走時待,說若夫人醒來想尋他們,可直接去地牢。」
鄭曲尺囫圇吞棗地用完早飯,就麻溜地趕去了地牢。
一進去,就聽到牢裡邊關押的人在激憤怒地喊著「住手」,而王澤邦跟蔚垚則像個反派一樣神狠,手執燒紅烙鐵,對著已經被刑訊過一遍昏厥過去的刺客,即將按上去。
鄭曲尺:「……」
「住手!」
這一聲不是別人喊的,而是鄭曲尺。
王澤邦他們一聽,轉過頭,看到是將軍夫人來了,便停下了手中的作。
「夫人。」
他們斂眉垂眸跟鄭曲尺行禮。
而牢中的路匪們也不約而同地看向鄭曲尺,這一次重新被抓了回來,他們顯然氣神遠不如第一次,每個人眼神中都充滿了頹然與不甘,還有對未來的擔憂與恐懼。
鄭曲尺快步走過去,取下蔚垚手中的烙鐵扔回炭盆當中:「先別整這個,我問你們倆一件事。」
見鄭曲尺攔下他們繼續對黑刺客施行酷刑,群激憤的路匪等人這才沒有繼續大吼大,拚命阻止。
見夫人不允他們繼續行刑,蔚垚與王澤邦也沒有說什麼,他們好像已經習慣了對唯命是從,無條件服。
「夫人請講。」
鄭曲尺手托起了那名刺客的臉,左看右看,問道:「你們見過鄴王嗎?」
兩人雖然覺得這話問得過於天馬行空,跟現在發生的事並無牽扯,但還是老老實實答道:「見過。」
鄭曲尺湊近了打量這刺客半晌之後,遲疑道:「那他……像鄴王嗎?」
指著那名刺客,眼神飄向王澤邦跟蔚垚兩人,詢求答案。
蔚垚驚:「什麼?!」
王澤邦眉頭皺,狐疑地盯著刺客:「他,像鄴王?鄴王生有一雙眼……」
「他閉著眼睛,我看不清楚,你們記得他睜開眼睛時,是不是一雙眼?」
蔚垚稍微回想了一下:「好像是……」
鄭曲尺眸子靈一轉,道:「不是有一個最簡單就能確定的辦法嗎?」
看向蔚垚。
蔚垚一下就醒悟了,他走上前,一把扯開刺客的襟,偏頭查看其後頸之,然後在那裡發現了一塊紅斑印記。
蔚垚震驚:「怎麼會……」
鄭曲尺也湊過去看了一眼,眼中瞬間閃爍過一種莫名的神:「還真是啊。」
蔚垚聽這麼說,不由得問:「夫人,你是怎麼猜到的?」
「就昨晚做夢,忽然夢到的。」
這話,當然是糊弄人的。
其實,是在路上,努力將近來發生的事好好梳理了一遍。
想到了當初第一次見到這個刺客是在巨鹿國雍山的悟覺寺,他不知道是何人派來刺殺宇文晟的,任務失敗,當場被人擒獲。
當時沒有多想,但事後再回頭一想,卻覺得疑點頗多。
若是刺殺宇文晟這等絕頂高手,派這麼一個刺客哪夠?其幕後主使者用意何在?
這是疑點一。
後來公輸即若的話,也給了一個猜想。
當初他篤定宇文晟哪怕回到鄴國,也會有一件天大的麻煩事纏,就好像公輸即若知道了些什麼。
這莫名的刺客,如今路匪們拚死要救的刺客,這刺客會與宇文晟的麻煩事牽扯上什麼關係嗎?
假如是會,那他是會給宇文晟帶來什麼樣的麻煩呢?
又想到了失蹤的大世子,本以為能路匪們聽令的興安是失蹤的大世子,但他卻不是,那大世子人呢?
能讓路匪一干人等費盡心思、不惜深陷境都要搭救的人,肯定不會是無關要的……
一番聯想,徒然生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假如幕後之人知曉刺客的真實份,並故意派他去刺殺宇文晟,卻反死於宇文晟之手,那人再將此事曝,那宇文晟沾染上的麻煩就可想而知了。
王澤邦也是沒想到:「鄴王多年尋找未果的世子殿下,竟然在咱們手上……」
「咱們這算是立功了嗎?」鄭曲尺好奇地問道。
蔚垚:「算是吧……」
可是鄭曲尺指了指暈死過去的刺客,卻發出一聲震耳聾的質疑:「人被這樣也算?」
王澤邦跟蔚垚刷一下冷汗直流:「……」
治一治,養一養,應該還是能算的吧,實在不行,那功過相抵總行了吧。(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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