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巨鹿雍春

從主軍大帳出來之後，為了不耽誤出發的時間，鄭曲尺一路小跑到了軍醫。

軍醫是一個中年男子，穿著一件鬆鬆垮垮的棉布袍子，稀疏的頭髮盤一個髻，留著短須，躬著在一個木頭搭的棚子裡面曬草藥。

「廖軍醫。」

鄭曲尺對著他背影喊了一聲。

廖軍醫回過頭，見是善談又有趣的鄭曲尺，便揚笑道：「是阿青啊，你今天怎麼過來了？」

鄭曲尺這段時間，每天都會時間過來軍醫這裡一趟喝葯膳，一來二去的，跟廖軍醫也算絡了起來。

梅若泠前兩天忽然進山採藥去了，所以便將給將軍夫人熬製藥膳的事暫付給了廖武。

廖武跟梅若泠有些關係，但是什麼關係，鄭曲尺卻不得而知了。

而軍醫也不知道鄭曲尺的真實份，只拿當作送葯的小僮。

而梅若泠定製的第一個療程葯膳，在昨天已經服完了，剩下的得等梅若泠回來后再開始第二療程。

所以，廖武以為鄭曲尺今天不會再過來了。

「軍醫，不是葯膳的事，我是來拿些葯。」鄭曲尺繞過曬在矮幾上的笸籮，走近他邊。

廖軍醫拍了拍手上的草榍，問道：「怎麼了？你傷了？還是病了？」

鄭曲尺說：「不是，我沒傷，也沒病，就是我想問一問，假如一個人了外葯，但上過傷葯了，白天看起來好好的，可睡了一覺之後，卻有些低燒，呃就是溫病，這種況還需不需要喝點葯？」

廖軍醫聽完，問：「那你說的那個人，平日是強壯還是瘦弱？」

「呃，看著瘦弱，但實則很強壯吧。」回道。

能以一敵百將的人，說他強壯應該不是胡謅吧，雖然他看起來像一個俊病弱得有些過份的書生。

廖軍醫聽著的形容，覺得有些好笑，但也能理解的意思：「那我給他撿些敗毒袪熱的藥草，你給他泡水喝，然後如果晚上他再起熱癥，你再拿這包藥倒進水裡，給他拭額頭、上就行了。」

得到了兩樣服外用的藥品之後，道：「謝謝廖軍醫。」

「不過一件小事，不過那個傷的人，你注意他在養傷期間，勿憂思過慮，夜間起癥，定有郁燥之癥在。」

鄭曲尺點頭，表示知道了：「好，那我將葯錢擱這兒了。」

正在凈手的廖軍醫一聽，趕忙甩了甩手上的水：「噯噯，阿青啊，你這小子，這麼點小事用不著給錢。」

鄭曲尺卻道：「誰說不用給的，廖軍醫免我看診費，可軍醫的草藥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了，那我先走了。」

在鄴國，除了出征打仗、因派事遣差傷的士兵，是公費治療，其餘時候軍醫的作用就跟外邊藥鋪一的大夫樣，看病抓藥，是需要適當地收取一些門診費用與藥費。

要不然整個營寨這麼多的士兵，但凡有點頭痛腦熱都過來看診一趟，軍醫這再大的家務都得搬空。

尤其現如今，鄴國的財政沒有再供應長馴坡營寨的日常開銷，連基礎的軍糧都剋扣了，哪好意思再免費拿人家廖軍醫的葯。

看著放在笸籮的一堆銅板，廖軍醫將它們收起來，笑罵道：「這小子，我缺他這點錢嗎？真是的。」

人與人之間相，如何才算愉快呢，那自然就是你大方我也絕不吝嗇，投我以桃，報之以李。

這便是社會上的人世故。

千萬別把別人的客氣，當真，也別將別人的善意，當理所當然。

——

拿完葯后，又跑到了匠師團的帷帳，將自己吃飯的傢伙全部打包裝好，還將早就收拾好的行囊挎肩上，又拎又背，最後趕到長馴坡的集合點去。

這時，喂好馬、磨好兵的車隊已經集結完畢，隊伍整齊地在轅門，牧高義跟史和通他們倆不斷地墊腳仰營寨方向，久久不見阿青過來，心中焦躁不安。

「喂，和通，快看，是阿青，來了。」

「是，我看到了。」

他們遠遠看到阿青掄著個大鼓包裹，還扛著一個更大的，見小個子的好像都快被包袱給淹沒了，他們趕迎過去，想給幫忙，卻被躲了過去。

「別，你們拎不了，我自己來就行了。」

他們朝布一瞧，這裡面好像是些鐵啊、木頭啊一大堆，瞧著就沉，說不準他們還真不一定能夠拎得起。

他們悻悻收回手。

「阿青，你怎麼來這麼晚，你去做什麼了？」牧高義問。

三個人邊說邊朝車隊那邊趕。

抬頭，見前面士飽馬騰，溫的晨灑落，一支羅列整齊的車隊正在準備出征。

最前方的軍士穿鎧甲，手持武，以蔚垚為主，中間是兩輛馬車，圍著兩輛馬車的是健稅騎兵，主將為潤土……

「要走了嗎？」

史和通道：「對啊，隊伍集結完畢、點好數有一刻鐘了，還好將軍不知道因為什麼事耽誤了，一直沒下令行駛，要不然一會兒他們下令要出發，不顧你了，咱們還真不知道怎麼辦了。」

「這樣啊……」

等他們三人匯車隊，鄭曲尺將上的東西都拋放在輜重車上后，就聽到一輛馬車傳出一聲略顯疲倦的啞咳聲，幾聲后，隨即道：「出發。」

眾軍震神，齊聲道：「是。」

牧高義跟史和通訝異地回頭：「阿青，你運氣真好啊，剛剛好趕上，要晚一步，將軍就下令出發了。」

鄭曲尺乾笑一聲：「……」

有沒有一種可能，如果我晚到一步，你們的將軍也會晚一刻下令出發呢？

知道宇文晟是在等，不好再耽誤隊伍出發，就跟著牧高義他們趕爬上馬車。

這兩輛馬車，一輛是將軍跟王副他們乘坐，一輛則是鄭曲尺他們仨乘坐，至於參賽的盤龍馬車則通過水路渠道運載到巨鹿國，並不與他們一道走陸路。

「對了，阿青，昨晚你是走得早啊，不知道將軍給咱們的盤龍馬車換上了三匹白龍駿馬，昨晚咱們拉著它走了一圈，簡直神氣得不得了。」

馬車上，牧高義為打發無聊的旅途時間，跟鄭曲尺閑聊起昨晚的事。

鄭曲尺聞言，好奇地微瞠眼睛：「你說什麼的馬？」

見來了興緻，牧高義也緒高漲地跟描述道：「是通雪白的碧眼玉龍啊，聽說這種馬特別珍貴，怪不得別人說，人靠裝，馬靠鞍，現在咱們的馬車不僅配上了威風凜凜的駿馬，馬上還備上一副講究的鞍韉，顯得馬特別駿，馬車更是整個檔次更上一層樓了。

「怎麼會是白馬……」

「白馬不好嗎？」史和通不懂此刻的怔忡神。

鄭曲尺搖頭：「沒、沒有不好，只是……」

只是這也太合最初設計圖的想法了吧，一開始設計出來的馬車，腦子裡想象的就是白馬，沒想到，以為不會實現的奢侈想法，最後卻被宇文晟實現了。

「只是什麼？」他們奇怪地看著。

卻見鄭曲尺揚起興期待的笑容道：「只是太出乎我意料了，我都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盤龍馬車盛妝之後的模樣了。」

——

為規劃好行程，他們車隊被分了兩部分，一部分人乘坐馬車與騎馬并行，一部分則步行以馬拖拉運輜重。

步行的士兵與隨行品待一塊兒，自然速度要慢一些，而騎兵在前，除了開拓視野，更是為了清掃前路障礙，以防有埋伏。

所以，搭乘馬車跟騎兵一隊的宇文晟跟鄭曲尺他們，先一步到達了巨鹿國的雍春。

巨鹿國的雍春，算是一座歷史比較悠長的古城了，雍春也是巨鹿國曾經的國都，後來搬遷之後，但這裡仍舊是巨鹿國的據要地。

雖說雍春是古城，但經過幾番重修，不斷擴展城郭范周，如今也是巨鹿國規模數一數二的大城。

因此霽春匠工會今年會擇此地開辦，倒也不奇怪。

馬車駛過平整的青石板路，雍春的大氣與繁榮一一展現在鄭曲尺的眼裡，就跟第一次見到大城市的風景似的，一路上那一個目不轉睛，興緻。

但與旁人所見的地方人文風景不同，觀察的是每一棟建築、每一塊磚石結構、每一片翠瓦木檐……

「哪國來的小牙子呀，瞧他那沒見過好東西的模樣，可笑死人了。」

「喲，你們看他們那一的服裝，該不會是從鄴國來的吧。」

每一個國家都有其文化特點，只要不是特意改裝，被人辨認出來就並不難。

「我瞧著也像是，也就只有鄴國小牙子多，來到咱們巨鹿國瞧啥都稀奇。」

鄭曲尺一開始還不知道那一群婦人捂謾笑的對象是誰，但聽們到了鄴國，偏轉過頭，只見們指著這邊，三五群說得好不熱鬧。

由於他們在進城之前，都換了一普通民眾的裝束，雍春令在城中騎馬馳騁，所以十幾名騎兵、包括潤騎督都統一下馬，牽馬於馬車旁護衛步行。

可低調的他們，現在卻被雍春的本地人當猴子一樣觀賞笑話。

鄭曲尺放下車窗布幔，回頭問：「高義，小牙子是什麼意思？」

牧高義當然知道，他不大高興地過那層布幔瞪向那群碎的婦人：「就是換牙前的孩子，人這是拿咱們當笑話看呢。」

史和通卻像是早就見慣了別國的冷眼跟輕慢，他平靜道：「別跟這些無知婦人一般見識。」

他剛說完，便聽到馬車外，似有一群人在激烈地爭吵，其中一道大嗓門高聲喊道：「咱們就不接待鄴國的工匠，滾滾滾，別鬧事，趕去別的地方住去。」

「你們憑什麼啊？！我付了訂金，你們這是打算店大欺客了，是吧？」

「就憑這家客棧是我們開的，我們就不接待你們鄴國的工匠，怎麼了？」

「你們憑什麼不接待鄴國的工匠？這五湖四海，七國工匠皆為瞅一眼霽春匠工會的盛況，別的人都能來住，你們偏偏就歧視鄴國的工匠？」

那人氣得聲音都在發，那麼多人圍觀指點，可他卻忍著丟人的恥尷尬緒，據理力爭。

「哈，對，咱們雍春還真就歧視鄴國工匠，我說，你們除了來湊熱鬧，還能來做什麼？參賽？圍？哈哈哈，笑死了，不對，我說錯了，你們還想過來佔便宜，想學別國工匠的技藝吧？還好意思跟別國的工匠爭住宿，我勸你們這些人最好別在這鬧事啊，否則別怪我們欺生客了！」

鄭曲尺在馬車，卻聽得清清楚楚，眉頭皺，眼裡閃爍著一無法遏止的怒火：「那這一群無知的婦男呢，我們也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

史和通：「……」好一個無知婦男，阿青你是懂造詞的。

「阿青，出門在外，不平的事太多了，咱們是有要務在，所些事啊管為妙。」牧高義勸道。

鄭曲尺當然知道，可真聽不慣雍春這些人的地圖炮，就他們這間破客棧，打死也不會住。

雙方吵鬧了一番，最終的結果還是那人單勢薄，被客棧的人強迫地退了房，走了。

此地不留爺，必有留爺。

這時，前行的隊伍停了下來，鄭曲尺奇怪，開布幔一看，只見王澤邦下了馬車，走到了那一間金興客棧前，正與店裡的人在談話。

鄭曲尺心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

問史和通：「咱們今晚不會是要住在這裡吧？」

由於雍春城近來召開霽春匠工會，前來參加的人、看熱鬧的人、隨行的人，都雍春城各大客棧的客流量增漲了幾倍，說一句供不應求也不過份。

王澤邦負責將軍各方面的日常，自然不會忽略這一點，因此他一早便派人過來在雍春訂好了房間，要不然這個時間來訂房，只能是流宿街頭。

鄭曲尺、牧高義跟史和通三人對視一眼。

史和通道：「我覺著……很有可能。」

想到剛才發生的事，鄭曲尺木著臉道：「所以，咱們可能也會被攆走？」

並不是了訂金，就一定能夠住上房，方才那人不也是提前的訂金？可店家生意膨脹了，不是誰給錢就接，還開始要挑心儀的客人了。

瞧不上的，一律滾蛋。

「你們瞧瞧王副此刻的臉，像不像剛才那個被趕走的鄴國工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