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佛陀屠刀

自宇文晟毫無預兆出現在西大街，並將向那個黑斗篷下的人的箭矢全部繳卸下，這令殺的鄴軍弓手到十分意外，紛紛向同僚遞送著茫然的眼神。

周圍瘋狂奔跑逃命的人群，早見過這一玄甲銀面的魔鬼將軍，因此此刻，他們恨不得將自己形無限小，在牆邊邊走。

這會兒他們也不再懼怕被火烤炙得難了，比起被火烤傷，還是跟活閻羅距離這麼近，更他們恐懼害怕。

巨鹿軍哪曾像現在一樣跟鄴國的「活閻羅」面對面過，那更是嚇得手上兵直抖，跟得了帕金森似的，也不比尋常的百姓更加堅強一些。

城主府樓上，蔚垚他們也是一副搞不清狀況的懵懂樣子。

不明白在方才，將軍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的視線就在那群火中逃命的城民當中無意看了一眼，就忽然定住了。

他歪著頭，視線一跟追逐不放，眸深幽而瞿亮，大約過了幾秒后，他甚至來不及優雅從容地拾梯下樓，便從欄桿，果斷縱飛檐而去。

「將軍！」

他們的急喊喚不回他的一回應，他就好像全部注意力都被某件事給吸引走了，忘卻了周遭的一切。

蔚垚他們就這樣看著將軍去到了那片混的龐大人群之中，掃空了向人群的箭矢，又以一刀的磅礴之力將沖湧上前的人群震飛。

以一舉之力，擋下千人瘋狂衝撞的行為，為後方不慎跌倒摔落的人，製造出稍微可以氣的空間。

「將軍，他在做什麼啊？！」付榮都看懵了。

蔚垚抓木桿，腦袋到外面，在螞蟻一樣的黑人當中巡視異樣：「你們看，那裡面有一個很奇怪的人，他是在回頭救人嗎？」

「還真是啊，他是不是傻啊，自己不擔心會被卷進去嗎？到時候，誰會像他一樣回頭救他，他沒瞧其它人都是自顧自的嗎？」付榮一面皺眉頭看著，一面上毒舌道。

王澤邦這人向來欣賞這一類人，雖然他們與他做事背道而馳，他淡淡道：「可惜了。」

忽地……王澤邦好像看懂了什麼，他怔怔道：「不對，將軍……這是在救人嗎？」

對於將軍如此反常的行為，他們都沒看懂，雖然他們確認這一群普通人是不可能對將軍造威脅的，但還是選擇第一時間趕過去將軍邊。

就這時，蔚垚腦子中某道靈一閃，似想到什麼，他迴轉過，倏地看向那個黑斗篷的影——不可能吧？

太遠了，在蔚垚眼中，只有一個模糊的黑影廓存在，他本分不清對方是男是，是老是小。

但假如是，這好像就能夠解釋得通了。

只是……那千萬人當中，將軍是怎麼一眼就將給認出來的？！

——

鄭曲尺無意間看到後方，那一地掉落的折斷箭簇，這才後知後覺，剛才自己是被宇文晟及時趕到，並救了。

否則，這會兒恐怕已經為了一隻「刺蝟」了吧。

這人，莫不是腦子有那啥大病吧，一會兒要殺，一會兒又救了……對於這種兩極反轉的人，真的很難理解對方的心理狀態。

「你、你知道我是誰嗎？」

小黑變小白，自認自己的變化不小，還換了服髮型，說不準現在站在桑大哥面前，他都得辨認好一會兒，才敢認是他家二妹。

看周圍的人，疾速退開，落下一大片空間給他們。

這邊的發生的況，就跟世界奇觀一樣，不僅影響到周圍的人，還跟瘟疫一樣迅速蔓延開來，連城主府前對戰的兩軍，守在西城門的所有人，都慢慢停了下來，朝這邊張過來。

深吸口氣，驚，同時也讓自己遇事別慌，事或許跟一開始設想的不一樣。

而宇文晟回應的話，徘徊在的耳畔，聲音暗啞沉重，字字像砸在的耳上。

「我錯過一次，便不會再認錯了，我已經跟付榮學會了如何去分辨一個人了，我將你上的每一個部位都反覆記憶，頭顱、軀幹骨骼、四肢長短分佈，手掌大小，然後將它們牢牢刻在了腦海之中，還有你行走的姿態，你作的習慣，你笑時的表，你怒時的眼神，我都記下了。所以……」

「往後，你無論變怎麼樣，我都不會再認不出了。」

他尾音溫含笑，如沐春風，是柳風眠一貫的嗓音，但眼前這個男人，卻分明是宇文晟的鷙梟雄形象。

老實說，眼下的場景，讓一向沒見過多大場面的鄭曲尺，覺得十分魔幻，十分不真實。

如果這番話換種浪漫的場景，或者直接換個人，可能是一番真告白的話，可是一旦由他口中說出，怎麼就這麼像是一種恐怖威脅呢。

這跟「就算你化為灰我都認得你」，「你逃到天崖海角我都找得到你」的話，有什麼區別？

顯然，其它人也是這麼認為的。

他們雖認得宇文晟那一顯眼的將軍玄鎧，鬼神銀面，卻認不得鄭曲尺是何人，又為何引得宇文晟出現在這裡，並暫停了一切屠殺行。

包括陌野。

他沒認出鄭曲尺，或許是隔著一段距離，也或許是他兒對的記憶很模糊，在他印象之中的鄭曲尺，就是黑、瘦、矮，長得丑，不像個人。

所以，這個子是誰？

不會是……宇文晟的外室，或心目中真正的白月吧？！

那邊，鄭曲尺被宇文晟的那一番話，「」得一陣骨悚然，要是可以，真的很想謝絕他對自己的如此「用心」。

但卻知道，雖然說他出現是意外，但宇文晟能夠出現在面前，也是所求的，不能再迴避他了。

觀他此番的態度，不像是準備要拿「祭天」的樣子，也許他們之間……還可以稍微談談？

「其實，我是墨家細作……」

「嗯。」

「我為了擺墨家的控制，也曾想過幫他們救人，以換取自由，但我後來反悔了……」

「嗯。」

「我還為了替穆叔報仇，殺了公輸蘭……」

「嗯。」

說到這，鄭曲尺詞窮了。

他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覺得他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

以前好歹還能過那一張笑臉面，看穿他的真實緒，但他現在是特意跑哪修鍊過緒管理的嗎？

覺得他從語氣到神，都平和得不可思議了。

鄭曲尺當即懷疑起來：「你現在是打算來個懷政策，然後不行，再對我嚴刑供嗎？不用了，你想知道什麼，我全都待，只是，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其實也不想這麼慫，也想氣一些，人都險些殺過一回了，還要跟他要一次狡辯，不，是辯解、重來的機會。

想給他擺臉看，想對他的欺騙怒懟不滿，從此大路各朝一邊，再無瓜葛，可是……想家了，想大哥跟幺妹了，想回福縣……

另則，這不是在演古偶劇，在妥妥的現實當中，要敢罵他，賞他一大比兜，換來的絕對不是他邪魅一笑，這人夠特別、有意思，而是一劍就了結。

別給封建社會講人權、講公平，大一級死人，這才是常態。

宇文晟答得乾脆：「好。」

鄭曲尺一怔，反應了好半晌：「你說話算數嗎？」

此刻心有些複雜，覺得出來，他對不一樣了。

跟宇文晟對桑瑄青時的態度不一樣，也跟柳風眠對鄭曲尺時的態度……好像也不太一樣了。

不清楚，他是什麼時候認出就是鄭曲尺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當揭開他面時，他對痛下殺手時，他是不知道「桑瑄青」與他妻子「鄭曲尺」是同一人。

否則，他不會說出那一句。

「桑瑄青，你不是鄭曲尺，你沒有資格我為你打破原則。」

這句話如果反過來理解，是不是就是……鄭曲尺才有資格讓他打破原則？

這個想法，讓鄭曲尺渾一哆嗦，忙打住自己那不切實際的想法。

人可以自，但不能蠻目自！

他反問：「那你說話，算數嗎？」

鄭曲尺一時卻說不出話來了。

好像健忘的，不太記得跟作為「柳風眠」的宇文晟保證過什麼，萬一是要命的話，可不能算數。

再說，只是想暫時茍住一條命，這破婚還是得想辦法離的，才不要跟一個不就殺妻的活閻羅綁在一塊兒生活一輩子。

等不到正面的回答，宇文晟的眼睛盯著，像在思考著什麼事，並且相當在意。

而鄭曲尺，雖無法琢磨他的心思，但本能地察覺到他在怒，或者即將要發怒了。

呼吸驟停，全的危機促使朝後退了一步，然而這一步還沒有完全退出，他就手拉住了。

鄭曲尺一張，以為他要做些什麼時，他卻僅僅只是帶著一併離開。

自然沒有人敢阻攔他的步伐。

「全準備——」

他一聲令下，蕭殺的氣息瞬間匯聚，鄴國全重新肅整待命，下一秒便要大開殺戒了。

他的視線一旦離開了鄭曲尺周，那就又恢復了往常那個晦深莫測的宇文晟。

他要毀城屠殺，要以絕對的腥跟武力震攝住巨鹿國與其它侵略國家，讓他們從此提及「宇文晟」這個名字都會膽心驚。

所以，他一旦開始了，便沒打算停止。

「等一下！」

鄭曲尺趕忙上前捂住他的，將那個「殺」字堵回他中。

宇文晟幽幽地盯著。

那眼神如毒蛇視人，鄭曲尺雖然害怕，但還是著頭皮道：「不要放箭。」

宇文晟拉下的手，攥在手心，似在等喊停的理由，鄭曲尺道：「你不是說過，你見到夫人，就會放過他們嗎？」

夫人？！

周圍的風谷沙城百姓聽到的話，全都瞠大了眼睛，之前兩人關係不明的狀況，這會兒終於揭開其神的面紗了。

這……這個子，就是宇文晟一直在找的將軍夫人？

「可是，時限是午時之前。」宇文晟慢悠悠道。

鄭曲尺一噎：「其實晚點也不打吧……」

見他盯著的眼睛，若有似無地勾起，不置可否。

鄭曲尺了，低聲道：「你放了他們吧，我們回家。」

宇文晟猛地看向，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語速很慢，發音帶，卻說得異常用力。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鄭曲尺沒再繼續說這個，而是道：「你以我的名義在屠城，可我膽子小，也怕鬼魂，不想背負這些腥罪孽。」

宇文晟靜靜地審視片刻，迴轉過頭。

火之下，他看向那些面如土黃的風谷沙城百姓，巨鹿國死傷不計的驚懼士兵，還有一臉不可思議盯著鄭曲尺的陌野等人。

包括鄴軍。

他開口，長睫下的眼瞳幽沉無底：「好，我夫人願做向善佛陀，那我便為收回屠刀，只當為這一趟有驚無險，還報上蒼福祉。」

宇文晟的這一番話，之前見識過他有多殘暴無仁的人，全都瞠目結舌，跟完全不認識他似的。

甚至連對他了解甚深的蔚垚、付榮他們，都呆愣地看向他。

他們從未想過，一向不信神、不信佛的將軍口中，有一天，竟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他這麼做，既是在向所有人宣告夫人的份，也是在抬高的地位。

這一點，與宇文晟最親近的幾人，是看得最清楚、最明白的了。

宇文晟又看向一個方向：「陌野，還活著，我便當還你了。」

這一句話，其它人聽不懂，但陌野卻是一下就聽懂了。

鄭曲尺能活下來，自然是靠著他的聖葯，而宇文晟無謂聖葯是如何到手中的。

宇文晟這是拿這一座城，來替鄭曲尺還他的全部人，從此兩人之間再無任何瓜葛。

陌野震驚。

這個無心無的怪，竟然還懂還人？他……他是真的在乎鄭曲尺嗎？

不可能，這種事簡直比天上下紅雨都還要令人驚悚好嗎？

而這時悄悄躲藏在暗的軍醫，小心地了一把被嚇出來的冷汗。

還好還好，他賭對了。

這冷心冷腸的魔鬼，真的有了一朵想要珍惜的「太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