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俞完,賀朝半沒話。 就在他以為這個話題就這樣結束的時候,賀朝突然來了一句:“我覺得我吧,帥的一批。” 兩個人並肩躺在場上,姿態都有點野,累這樣也沒工夫再去顧及什麽形象,賀朝雙手張開呈大字型,發現自己的溫度比場地麵還燙上幾度。 謝俞沒力氣嘲他,他對這個人的厚臉皮向來是服氣的,了想踹兩腳,踹倒是沒踹到,因為賀朝突然撐著坐了起來。 賀朝又:“真的,你見過比我還帥的人嗎,人海茫茫能夠認識我這樣的……” 謝俞:“你還來勁了。” 賀朝:“筆仙都沒有。” 謝俞回想起他們玩筆仙的那個晚自習,突然有點想笑。 “有,誰沒有,”謝俞起了開玩笑的心思,看著他,然後抬手指了指自己,“你大爺我。” 賀朝:“大爺?” 謝俞隨口應了句:“礙,孫子。” “你他媽,占我便宜啊朋友。” 輩分突然低了兩輩,賀朝笑著去扯謝俞領,裝樣子兇兇他,結果手上力氣沒有控製住,也沒想到謝俞躺著任由他弄不還手。 不心扯過頭,領扯得大開。 謝俞皮本來就白,跑步過後加上太曬著,看上去略微泛紅,那抹紅從底下一點點出來。年瘦,漂亮得甚至有些勾人。 “到底誰占誰便宜,”謝俞拍拍賀朝的手,“撒手。” 賀朝鬆開,坐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幹脆又躺回去,幹憋出一句:“你……你材不錯。” 謝俞從善如流答:“謝謝,你也不錯。” 腦子裏那團紛的思緒戛然而止,賀朝快忘了自己剛才到底是在煩些什麽。 但賀朝還是覺得熱,從嚨口一直延至呼吸不順的腔,一種不上來的熱。 有些燒。 賀朝也不知道怎麽想的,腦子一懵,鬼神使差地、瞄了一眼自己的。 …… 謝俞不知道賀朝的思路拐了好幾個彎跑出去老遠,他躺著看了會兒空,看累了又閉上眼睛。 四周很靜,他聽到賀朝呼吸的聲音。 還有對方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停下來的、過快的心跳。 半響,謝俞閉著眼睛問:“心率過快,很累?” 賀朝抹了把臉,不知道怎麽:“啊,是啊……跑得很累。” 羅文強跑了十圈左右,跑完就癱在地上,離他們有半個場的距離。 他休息夠了又去賣部買水,順便幫兩位跑瘋了的同學帶兩瓶,他穿過場,走到謝俞跟賀朝兩個人邊,蹲下,把水遞過去:“哇,你們倆,十五圈?真跑了十五圈?” 冰水,還冒著涼氣。 謝俞:“謝謝。” 賀朝坐起來接過水,擰開瓶蓋仰頭灌下去大半瓶:“強不強,害不害怕,十五圈就十五圈。” “厲害厲害,”羅文強表明自己的來意,“這樣,秋季運會,你倆跑長跑吧。” 話題轉換得太快,賀朝顧著吹,一時沒反應過來:“啊?”
還是第一次有人邀請謝俞參加集活,跑長跑倒是無所謂,但是三班委實在是過於積極,運會不出意外的話還得再過半個月,時間都沒個通知。 但羅文強本人搖搖頭表示:“唉,人生不過彈指一揮間。” 謝俞:“……” 賀朝:“……”兄弟你這個思想覺悟有點高。 聊了一陣,幾人起回教室。 走廊上一路走過去,發現各個班級都已經炸鍋,安靜的表象維持不下去,鬧騰得不行。 “這麽吵,”路過八班,沈捷他們居然還在K歌,賀朝用手指塞住了一隻耳朵,不想接摧殘,又,“怎麽就我們班一言不發還把窗簾拉那麽,這麽沉默,不像咱班平時的風格啊。” 賀朝著,推開三班後門。 大屏幕上正在放電影,電影剛放到一半。 劉存浩為班長,義不容辭地搬了椅子坐在講臺邊上,門外一有靜就拖著鼠標把電影關掉。 “嚇我一跳,”看到進來的是他們幾個,劉存浩又把電影調出來,“我還以為是誰呢,來,我們接著看。要加注的去萬達那邊加啊,買定離手。” 窗簾拉得不風,燈也全都關了,真讓他們營造出點型影院的覺。 謝俞沒看明白:“你們在幹什麽?” “猜誰是兇手,”萬達向他們介紹,“這是部懸疑片,五一,下注嗎客?” “不了不了,這對我跟老謝來不公平,前麵講了什麽都不知道,”賀朝完,又誇獎道,“不過你們很有商業頭腦,這點我不得不承認。” 這場年級狂歡不到半個時,被薑主任親手打破:“好啊,我去批個試卷的功夫,你們是想翻是不是。” 瘋狗一路從八班罵過來:“八班把教室當KV,你們班電影院,一個個都很有想法啊。知道自己這次考試考什麽樣子嗎,還那麽開心、那麽快樂?!” 賀朝湊到謝俞耳邊:“反正都是死,不如死於安樂。” 薑主任指了指最後排:“你們什麽呢,頭接耳,十五圈沒跑夠?” 賀朝剛想“沒什麽”,他邊這位中國好同桌直接對他捅了一刀——謝俞把賀朝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全班哄堂大笑。 “那麽想死,我全你,”薑主任氣得不行,“賀朝,你給我滾出去,走廊上站著。” “……” 賀朝習慣了,滾出去的姿勢相當練。 薑主任裏仿佛還有幾篇作文沒有講完,把賀朝出去留著待訓,還在三班個不停。賀朝站得累了,又往回走兩步,靠在後門門框邊上跟謝俞聊:“朋友,你這樣很不仗義。” 謝俞回敬:“你這個人很煩。” “……住宿生遲到的現象,我們也已經找到了對策去治你們。”薑主任從班級紀律講到住宿遲到,“在座的各位住校的同學,明早上開始,你們會到一種起床的力量。” 起床的力量。 這他媽明明到了想殺人的。 次日清晨,宿舍樓廣播振耳發聵,一曲忠報國在所有人耳邊炸響。
“狼煙起江山北,龍起卷,馬長嘶~” “我願守土複開疆,堂堂中國要讓四方~” 豪邁中著激,恢弘且壯誌淩雲,足以喚起每一位祖國好男兒熱的靈魂!油然而生的使命,學習的激在不斷沸騰! 早上六點,宿舍樓裏所有人的確沸騰了。 他們從床上爬起來,急忙間拖鞋都顧不上穿,拉開門問,不約而同罵出兩個字:“我!” “怎麽回事,什麽況啊,六點鍾,讓不讓人睡覺了?” “誰特麽在放歌?!” 賀朝把被子拉上去,打算熬過一首歌的時間。 最後實在是被這陣廣播鬧得腦殼疼,加上門外罵罵咧咧的聲音層出不窮,忍不下去,撐著手坐了起來:“……搞什麽啊。” 睡了一夜,昨跑十五圈的後癥悉數泛上來,尤其是前不久剛傷過的腳腕,承高強度的長跑還是有些吃力。 賀朝抓抓頭發,下了床,踩著拖鞋慢慢悠悠晃到門口,拉開寢室門,也跟著喊了幾句:“這麽的嗎,忠報國,很可以啊。” 賀朝音量不高,但聲音很有辨識度,語調總是略微向上揚起,還夾雜著不經意的戲謔。 有人看到他了,停下吐槽:“朝哥早。” 賀朝沒話,打著哈欠抬手向那人示意,然後晃到對門停下,出於有福同有難同當的心理,敲門喊謝俞:“老謝,起床了老謝……這樣都睡得著?” 賀朝頭發,服也沒整理,敲了一陣沒人回應,恰巧‘忠報國’也停了,正打算回去接著睡個回籠覺,麵前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你他媽沒完了還,”謝俞把塞在耳朵裏的耳塞拿出來,靠在門邊看他,“有屁快放。” 也不管謝俞歡不歡迎他進屋,賀朝直接從他側閃進去:“找你吃早飯。” 謝俞沒關門,站在門口看他,眼裏呼之出三個字‘滾出去’。 賀朝隻當沒看見。 廣播裏那首歌雖然停了,但是薑主任的演講才剛剛開始:“喂喂?聽得見嗎,啊,好,同學們早上好,所謂一日之計在於晨……” 賀朝簡直驚了:“我,還沒完?” 謝俞抬手了額角。 這樣一來,他就算想睡也睡不了,幹脆關上門,轉去洗漱。 “昨那門數學,真的,數學老師看了都會到落淚,”謝俞正在刷牙,賀朝靠著牆,站在獨衛門口跟他扯皮,“你就等著他表揚我吧,我從來沒有過這麽好的答題手,每一道題我都認識……” 謝俞刷完牙,用手接了點水往臉上撲。 賀朝“這次肯定能及格”的時候,謝俞完臉,直接把巾往賀朝臉上扔。 他不提這個還好,提起月考卷謝俞覺煩了,心想,你及格個屁。 “幹什麽啊,”賀朝把巾從臉上拿下來,“起床氣?” 謝俞把手搭在長拉鏈邊沿,手指拽著拉鏈往下拉了一點兒,要幹什麽顯而易見:“把門帶上,滾邊去。” “害什麽,大家都是男人。”
賀朝裏是這樣,還是相當配合地轉往書桌那邊走。 謝俞拉開子拉鏈,沒理他。 昨下午考數學的時候,謝俞為了知道控分區域,中途問賀朝他答得怎麽樣。 這套試卷上的題目基本都是課後習題,隻作出了一些改,比如把10改了0,考太低真的像個智障。 賀朝答得不錯的時候他還信了。 畢竟賀朝平時也不是完全不聽課,自從上回激怒數學老師之後,他的數學課沒那麽好過,手機也玩不,不得不抬頭看黑板。 也不知道他到底看沒看懂,反正這人有事沒事就在邊上兩句:“原來是這樣,好簡單,這道題你懂了嗎,我懂了。” 他懂個……錘子。 收卷的時候謝俞看了眼他的答案,就知道賀朝完全辜負了他的信任。 賀朝在屋裏轉了兩圈,最後往謝俞床位上坐。 謝俞上完廁所順便把獨衛打掃了一遍,等他洗完手出去,就看到沒事找事跑來敲門、裏喊著吃早飯的賀朝又躺在他床上睡著了。 賀朝上下擺往上卷起,人雖然看起來高瘦,該有的都有。 腰連著腹的地方線條分明,尤其呼吸起伏的時候,但屬於年的那份青衝淡了它的攻擊。 賀朝半邊臉埋在被子裏。 謝俞活幾下手腕關節,很想揍人。 月考過去,不論績如何,大家已經回歸之前那種往好了熱生活的鬆散狀態。 早晨進校門的同學顧著聊偶像明星以及昨晚上熱播的電視劇,瘋狗踩著早讀課鈴聲,站在校門口抓遲到。 二中老師批試卷的效率奇高,晚上把試卷帶回去加班加點接著批,隔就能出績。 萬達在老師辦公室門口蹲了一整個課間,歪著頭,耳朵在門板上,就在唐森開門出去倒垃圾的時候,猛然站起,調頭就往廁所裏鑽。 “你等等,”唐森也不是瞎子,他衝萬達招了招手,“過來。” 唐森剛上任的時候就聽其他老師這個孩子特別聽牆角,今總算是見識到了,他手裏拎著垃圾袋,往前走了幾步,問他:“都聽到什麽了?” 萬達:“咱班墊底,年級第一第二都在咱班,不過是倒數。二班平均分最高,數學有人拿了滿分,許晴晴英語考得不錯……隔壁班語文老師下個月要結婚。” 唐森隻是約坐在裏麵瞅到幾眼萬達的腦袋,還真沒想到讓讓他聽到那麽多:“你這耳朵靈啊,你到底長了幾隻耳朵?還有嗎?” 萬達:“沒有了,匯報完畢。” 眼看馬上就快上課,唐森想教育他也沒有時間:“有空多看看書,上課去吧,對了——讓賀朝中午來一趟我辦公室。” 萬達連忙應下。 唐森走出去幾步,又退回來,頓了頓:“……把謝俞也一起上。” 教室裏。 賀朝坐在座位上和謝俞兩個人玩上節課沒有爭出勝負的低本自製紙片遊戲——五子棋,上節語文課兩個人:平局。 賀朝邏輯思維能力很強,而且戰線拉得奇長,每次謝俞五個子馬上就要連在一起的時候賀朝總能一腳讓它斷掉,以賀朝的智商,謝俞不知道這是不是誤打誤撞。
校外租房,住進去的第一天晚上就發現竟然是我的新同桌……
“我喜歡他的名字。我喜我生,獨丁斯時。 ”高中同學結婚,那天在朋友家里辦同學聚會。不知怎的,聊起學生時代做過的又傻又浪漫,又不為人知的事。輪到夏漓,她說,“他生日那天,我假公濟私,在廣播台給他放了一下午的歌,都是他喜歡的歌手。”有人問“他”是誰,夏漓笑笑不肯說。 中途她去洗手間,與旁邊房間裡走出來的一人迎面撞上。是晏斯時。晏斯時低頭看她,目光極深,“原來是你。”從楚城到南城,從南城到北城,從北城到洛杉磯。為了靠近你,我跨越三千晝夜,一萬公里。不過你不必知道,因為我就要忘記你了。畢業六年還是會夢見他。那時候最討厭地理,但是當了兩年的地理課代表。因為去文科組辦公室會經過他的教室。抱著一摞書,心裡又沉又輕盈,像怀揣一個巨大的秘密。後來穿梭在辦公園區的灰色的寫字樓間,時常想起往事。我不會再有那樣純粹的心事,在那年,在十六歲,在那個少年到來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