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背著，他看不清門口之人的樣貌。

但只看一眼廓，他便懂了。

屋里煙味刺鼻，不知道在這個小小的房間，他了多。

陳玨把手探進去，索墻上的開關。

頂燈大亮，刺的黎遠昭雙目閉。

手邊的小桌上放著一個煙灰缸，已經被煙滿了。

陳玨沉寂片刻，從門外的李弘手上接過一杯水，遞給他，“知道了。”

黎遠昭怔怔坐在那里，眼里閃過驚濤駭浪。

旋即，又覆滅。

他松了口氣，一下攤在椅子上，咧笑，“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在心里的陳年巨石，終于被連拔起。

黎遠昭將手背搭在眼皮上，一時之間竟失了語。

倉皇、激、愧疚、落寞。

激于事的真相被揭，撤下了懸在他跟陳玨頭上的這把刀。

愧疚于明明手握真相這麼多年，是讓肇事者逍遙法外。

陳玨將杯子放在桌上，淡然地看著他。

“首先，謝謝你愿意將證據呈出來，否則我這個案子，大概一輩子都破不了。”

“不用——”

“你聽我說完，”打斷，深吸一口氣，嗓音晦，“但我爸結局會如此，真的跟你沒半分關系嗎？”

黎遠昭皺眉，啞口無言。

當初他玩兒手段，想將陳玨送到國外避風頭。

陳鐘年就是在機場送完之后，才撞上了那場車禍。

陳玨關上門，靠著墻壁，“黎遠昭，我問你一句實話，假如那天，我爸沒遇到意外，而是進了你母親的圈套，他能不能全而退？”

黎遠昭抖，沉默了幾秒。

“我不知道。”

當時他雖然已經拼盡全力去營救，但如果沒發生那件事，他能不能把陳鐘年安全救出，真的是個未知數。

“是啊，你不知道。”

灼白的燈下，的眼眶漸漸泛紅，“對于我爸來說，那本來就是逃無可逃的一天。”

唯一的幸運就是，孫一瑋沒變殺人兇手而已。

從5號房出來，李弘迎上，“肇事者的家屬請求見你一面，說邵環現在肺癌晚期，能不能——”

“不能。”

陳玨沒一猶豫，“我不見家屬，節這麼惡劣的犯人，不配得到一寬容，我祝他在監獄里，好好度過他的癌癥后半生。”筆趣庫

·····

·

陳媽媽半夜被夢驚醒。

看了一眼旁邊的慕慕，睡得正酣。

黑開燈，床頭的鐘表上顯示，3點35分。

坐起來，拿著水杯，恍惚了半天。

又夢到老頭子了。

自從有慕慕后，每天都很忙碌，已經很長時間沒夢到過陳鐘年了。

夢里面，他在老房子的臺澆花，一如當年。

陳媽媽出去，花團錦簇，漂亮的不行。

陳鐘年沒說話，就看著笑，看上去蠻開心。

坐在床邊發愣，也跟著笑了起來。

屋外傳來靜，把陳媽媽從恍惚中拉了回來。

披了件睡出去，陳玨在玄關換鞋，“還沒睡？”

“夢到你爸，就醒了。”

陳玨作一滯，咽了下唾沫。

“媽，四年前的肇事者，找到了。”

客廳里沒開燈，黑暗中，陳媽媽的呼吸倏地停止。

陳玨大步上前，扶住了幾乎站不穩的陳媽媽。

“你說什麼？”陳玨的手臂，有些不敢相信，“找到什麼？”

陳玨將扶坐在沙發上，不急不躁，“媽，我慢慢告訴你。”

客廳里的一盞地燈，將兩人的影子照在墻壁上。

陳玨從未對陳媽媽如此坦白過。

新仇、舊恨，所有陳家與黎家的糾葛，都代了個清清楚楚。

在這個過程中，陳媽媽的手始終冰涼，沒有一溫度。

陳玨知道，消化不了。

“媽，以后我們跟他······"看著地燈，深吸一口氣，“不要來往了。”

陳媽媽沉默了很久，突然問，“你覺得你爸，會怪他嗎？”

這次到陳玨沉默了。

“你爸不會怪他。”陳媽媽握著的手，聲音嘶啞，“早在很多年前，老陳就跟我說過，說他欠遠昭很多，但我問他欠什麼，他始終不說。現在，我終于知道了。”

他的失手，讓一個年失去了父親。

他對黎遠昭那麼好，除了長時間磨合下來的親，還有難以彌補的愧疚。

他永遠欠他一個爸爸。

同樣的，陳鐘年的死，也終歸是一場無法被預見的意外。

黎遠昭在這場風波里，盡力了。

醫院那天，他有多迫切、多絕，陳媽媽都看在眼里。

以及后來發生的種種，都足以證明黎遠昭對他們的。

“小玨，在這場父輩的仇恨里，你跟遠昭，

都是無辜的。”

把陳玨摟在懷里，眼睛通紅，“我六十了，半個子埋進了土里的人，看問題比你遠，現在孫一瑋死了，肇事者伏法了，遠昭有什麼錯？意外之所以意外，就是因為無法預見，你不能在事發生了之后，再用沒發生的可能去揣度，這對活著的人，不公平。”

陳玨的臉，掩藏在黑暗中，默默泣。

又何嘗不懂這些道理？

但心里那道坎，生發芽，怎麼都過不去。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

或許一切就不會發生。

“我以為父親的事塵埃落定之后，我會痛快，但現在·····我好難過。”

一滴眼淚，落在陳媽媽肩膀上。

“我明白，”陳媽媽偏頭，靠著，“不過他比你更痛苦，他一直承你的誤解，卻從來不敢開，真相大白之后，也依舊沒能逃心的折磨。小玨，他的母親才剛離世，連悲傷都來不及收拾，就趕著去幫你父親冤，他心的想法，你真的不懂嗎？”

遠方天空泛起魚白，窗簾的隙里出一。

陳玨關掉燈，在毯里，“我懂，我不怪他，但也沒辦法原諒他。”

······

當天下午，黎遠昭在a市理完案子的事，返回e市。

剛下飛機，手機猛響。

來電的，居然是周南。

兩人勢如水火，從未在私下有過多聯系。

但既然打來了，掛斷太小氣。

他接起，“周總怎麼有雅興，給我打電話？”

“陳玨出事了！”

黎遠昭臉驟變，“說清楚。”

“下午來源上遞辭呈，我同意了，離開后，我下屬說在門口，親眼看見陳玨被一伙人當街擄走，改裝車，無牌照。”

“先報警。”

“報了，目前沒消息。你跟在一起這麼長時間，至應該知道跟誰結仇吧？”

“結仇？”他握方向盤，腦風暴半晌，“除了曾瑜就是我媽，現在我媽死了，只有。”

“我去找！”

“來不及了，”黎遠昭打開手機，在上面翻看，“跟警察說，到東郊。”

“什麼？”

“陳玨在東郊，手機上，有我裝的定位，關機了也能找到。”

電話那端沉默半晌，“沒想到你這下三濫的手段，還真能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