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到了東臨。

    孟誌剛背著兒子孟小偉下火車。

    周建敏則提著行李跟在後麵。

    一路上，三人東張西，如同劉姥姥進大觀園，

    滴溜溜打量著周遭一切。

    一眼去，馬路寬敞整潔，

    小汽車、電車還有自行車各行其道，

    隨可見戴著紅袖章的人不時穿梭其間，維持著秩序。

    行人打扮普遍也比海市那邊的時髦。

    東臨市因為是私營經濟最早開放的城市之一，

    商業發展比海市領先很多。

    沿街商鋪林立，做各種生意的都有。

    街道邊還有各種小攤小販。

    尤其數小吃攤最多。

    什麽糯玉米、鹵蛋、豆腐腦、小糍粑……

    排隊的人絡繹不絕。

    而且大多數小攤販的檔口都很簡單。

    像賣糯玉米或者鹵蛋的，端個搪瓷盆，上麵蓋塊布搭著保溫就行。

    賣豆腐腦的一扁擔挑兩個桶。

    一個桶裝豆腐腦，另一個桶放一疊陶土碗和各種調料。

    堂食的食客就盛一碗站在旁邊吃。

    吃完了再把碗還回來。

    要帶走去別的就自己拿碗來裝。

    這些生意看起來投和難度都不高。

    但是按這人流來看，掙得不。

    周建敏一個家庭主婦都看得心不已。

    “他爸，怪不得三丫頭能在這兒發財。”

    “就賣煮的玉米也有那麽多人買。”

    “一兩錢，十就是兩塊。”

    “一天就算賣兩塊錢，一個月也能掙六十塊吶！”

    嘖嘖，周建敏算得直咂舌。

    孟誌剛也被眼前生意火的小吃攤衝擊到。

    但他在廠裏有鐵飯碗，

    做生意固然好，能比得上旱澇保收的穩定工作？

    他瞅了一眼旁的人：“嗬，你還會算賬。”

    “咱們來這兒是福的，做什麽生意吶？”

    “有三丫頭做生意就行了。”

    “行了，你別顧著看熱鬧，把包看好。”

    周建敏覺著也有道理。

    反正聽婿說，三丫頭在市裏開了兩個店。

    賣玉米的都能月六十塊，

    開店的怎麽遭不得掙個六百上千的？

    孟小偉伏在他爹肩頭，也側著腦袋往小吃攤上看。

    耳邊突然響起一陣賣聲：

    “豆腐腦、新鮮的豆腐腦！”

    “最後兩碗，賣完收攤咯！”

    隨著賣聲，一陣人的鮮香飄了過來。

    孟小偉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他生病這段時間，食不振，什麽都沒胃口。

    自從醫生建議清淡飲食之後。

    他媽天天給熬小米粥喝。

    在火車上又吃的饅頭泡熱水。

    現在聞到鮮香酸辣的豆腐腦，胃口一下就打開了。

    裏立刻分泌出饞。

    “爸、媽，我要吃豆腐腦！”

    寶貝兒子有胃口了。

    孟誌剛和周建敏一陣欣喜，不管吃啥，隻要兒子能吃下去就行。

    周建敏上前詢問：“這豆腐腦多錢一碗？”

    “五一碗，來一碗？”攤販手已經放在保溫桶蓋上，

    憑這段時間做生意的經驗，

    就兩口子寵兒子的表，肯定會買。

    周建敏捂著兜裏的錢。

    能砍價當然得砍價，這又不是商店：

    “不能便宜點嗎？”

    “一塊豆腐才一錢，你豆腐腦怎麽就要五？”

    攤主放在保溫桶蓋的手收了回來。

    做生意還是講究和氣，他好脾氣解釋道：“這個比做豆腐工序麻煩，”

    “而且還配佐料，”

    “我又大老遠挑過來……”

    “我賣了這麽多碗，這個價格大家都能接。”

    眼看周建敏還想砍價，

    孟小偉等得不耐煩了。

    “媽，我好，趕給我買。”

    孟誌剛也道：“行了，五就五，趕來一碗。”

    “好嘞！”小販利落地盛了一碗豆腐腦。

    按例詢問道：“所有調料都要對吧？”

    孟母往放調料的地方掃了一眼，有好幾種呢。

    連忙點頭：“都要都要，多放點。”

    小販打調料的作飛快，每樣確實多放了一些。

    豆腐腦，調料又放得香，

    油辣子海椒配上特調香醋，酸酸辣辣十分開胃。

    孟小偉從孟父背上下來。

    坐到路邊端著碗呼哧呼哧吃起來。

    一口氣就幹完了一碗。

    完事還抹抹：“爸媽，這豆腐腦確實香！”

    “我還要一碗！”

    周建敏隻好又掏錢給兒子買了一碗。

    孟小偉自己幹完兩碗，

    一點沒想起讓自己爸媽也嚐嚐。

    孟父孟母全然不覺兒子的行為有什麽不對，

    反而一臉欣地在旁邊看著兒子。

    孟母歎道：“哎呀，他爸，”

    “好久沒看小偉吃得這麽香了。”

    孟父眼角也閃著慈：“可不嘛，吃得香比啥都好，”

    “咱小偉的病也能快快好起來！”

    吃完豆腐腦，孟誌剛又背起兒子。

    三個人繼續往醫院去。

    市人民醫院。

    剛到醫院門口，孟小偉便覺得心口突突直跳。

    腹部驟然一陣絞痛，

    伴隨著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簌簌往下冒。

    “爸、爸，”孟小偉拽孟誌剛肩膀，

    “我肚子好疼……”喵喵尒説

    “怎麽了小偉？！”周建敏湊上前，趕用手帕替兒子汗。

    孟誌剛看不見兒子的狀況，隻能加快腳下步子。

    往急診方向跑。

    邊跑還不停安兒子：“堅持住小偉，爸帶你去找醫生。”

    還好現在已經到醫院。

    兒子不會有事。

    背後，孟小偉的聲音越來越虛弱。

    臉也越發慘白。

    周建敏保持著跟孟父一樣的速度，

    一邊往前跑，視線一邊盯著自己兒子。

    此刻見到孟小偉痛苦的樣子，就跟有人拿剪刀在心口上絞一樣。

    “都怪那個賣豆腐腦的，”

    “東西肯定不幹淨，”

    “害我們小偉吃了鬧肚子！”

    “要是這次小偉有個三長兩短，肯定得讓他賠得傾家產！”

    終於到了急診室。

    急診不用掛號。

    孟誌剛小心翼翼地把兒子放到病床上。

    “醫生、醫生，快給我兒子看看！”

    周建敏則趕從包包裏掏出孟小偉在海市人民醫院的病厲。

    結結地給醫生解釋著病。

    慌之下，前言不搭後語的，醫生也沒聽明白。

    “行了，我自己看。”

    急診醫生拿過病曆，大致瀏覽一遍。

    再走到病床前，觀察著孟小偉的狀態。

    孟小偉仍舊捂著肚子，虛弱地著。

    醫生手在他腹部按：“這兒疼？”

    “還是這兒疼？”

    按到腎髒時，

    “啊！啊！好痛！”孟小偉忍不住狂喊出聲。

    眼淚瞬間飆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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