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皓二年，秋末冬初。

    太保劉青將南方九郡完全收複，並暗中控製朝廷的六郡，以十五郡之地割據南方。

    景皓帝連下八道聖旨，要求劉太保回京述職。

    但劉青不聽調，也不聽宣，視聖旨於無，積極整兵，在與朝廷接壤的邊界修城築牆，稱此為邊關。

    消息傳出，舉世嘩然。

    劉青的反叛之心路人皆知。

    景皓帝在群臣的勸說下，先禮後兵，三次派出大臣，去南方勸說劉青知途迷返，給足了仁義。

    而劉太保也同樣還足了仁義，保證不造反，不稱王，生生世世都是大坤子民。

    並說修牆隻是為了抵蠻夷，免得地遭蠻兵侵襲，畢竟他們長途奔襲的方法防不勝防。

    唯有高築牆，才能將外敵擋在九郡，不使陛下侵擾。

    一時間，民間出現兩種不同的聲音。

    一種說劉青要造反，大逆不道。

    一種說劉太保忠君報國，為護江山安寧，寧願被朝廷誤會，也要修牆，由九郡來承蠻兵的鋒芒，舍小保大，這是大仁大義！

    百姓聽風就是雨，沒有辨別真假的能力，劉青之前締造的“國”人設起了作用，大多數人都比較支持第二種言論。

    這場輿論戰，影衛略勝一籌。

    朝廷要想開戰，必須先統一眾人的思想，否則民心不齊，討伐忠臣，隻怕還沒開打，大軍便先倒戈了。

    鎮使指揮使孫德海，因指揮不利，遭景皓帝訓斥。

    而事實上真正主管報的馬六，沒搞好輿論戰，理當擔責，可六叔不但沒被罰，反而高升了副指揮使。

    之前沒有這個職位，專為馬六而開。

    聽聞此事，張武對景皓帝的印象有了一些改觀。

    經曆蕭景敖的事，在他印象中，這位二皇子是個極度自私狠辣的人，連自己兄弟都能痛下殺手，沒有容人之量。

    而今六叔出現失誤，耽誤了國家大事，不降反升，景皓帝這般人手段，六叔豈能不忠君效命？

    士為知己者死，帝王的寬容之心乃是最強大的殺。

    如果六叔之前有一點異心，如今就算隆慶帝複活想主持大局，隻怕他也會站在景皓帝這邊。

    不過，哪怕民間輿論兩極分化，依舊阻擋不住朝廷的腳步。

    上層人的意誌，不會被平民百姓左右。

    隻要他們覺得劉青會造反，便會做出相應的安排。

    景皓帝先是下旨罷免劉青的太保之位，稱其為臣賊子。

    而後調兵遣將，一道道聖旨發出，帝國機轟然開，使得安穩了十二年的大坤王朝，再次籠罩上戰爭雲。

    會不會開戰，誰也不清楚，但開戰的姿態一定要做出來。

    否則劉青不遵聖旨，朝廷全無反應，皇帝的威信何在？

    這一下，從朝堂到民間，氣氛驟然張起來。

    即便張武居在城南小巷裏，都能聞到一厲兵秣馬的味道。

    “真他娘晦氣，差點被抓走。”

    呼圖豹大步進了院子，狠狠啃一口餅，撕咬得非常用力。

    “怎麽了？”

    張武聞聲從屋裏走出來，手裏拿著個小罐子，正在研製新的毒藥。

    呼圖豹滿臉衰氣說道：

    “順天府的差役，帶著不守備軍，滿大街的抓壯丁，還挨家挨戶搜查躲避勞役的百姓。”

    “若不是我翻牆跑得快，隻怕會被堵在院子裏。”

    呼圖豹唉聲歎氣說道：

    “反抗殺了差役，死罪。不反抗，抓去前線服役，運送輜重糧草，也是九死一生。”

    兵馬未，糧草先行，朝廷調兵馬，民間也會大肆征調民夫。

    十萬大軍出，後往往跟著百萬民夫，用來保障大軍的後勤。

    漢武帝北征匈奴，用兵數十年，出的大軍也就幾十萬，但打到後期，大漢人口減半，死得大多是這些征調來的壯丁民夫。

    很多人為了不服役，幹脆逃離本鄉，去當流民。

    而流民匯聚群，不是上山當土匪，禍害百姓，便是揭竿而起，反了他娘的。

    總之隻要打仗，世道就會變壞，最終苦得都是百姓。

    而混江湖的無業遊民，自然是征調民夫的重點對象。

    去查他們的勞役記錄，保證一查一個準。

    大多數的江湖豪客，寧願刀尖上，四浪，也不願意回去當農民，很多人都是為了躲避徭役，不甘心免費被府榨勞力。

    能吃飽，有活路，誰願意把腦袋別在腰上，去混幫派打打殺殺？

    而今天下武道強者輩出，人人尚武，遍地都是不事生產的江湖人，也能側麵反應出國家狀況很糟糕。

    當然，武道強者們不是突然冒出來的，也有長周期，說要十五年。

    如今武道昌盛，正說明十五年前，王朝飄搖，大坤到了末年，有一代人活不下去，全都投了江湖，才有今日的武道盛世。

    而隆慶帝引蠻族侵，洗天下，延續了大坤王朝的國運，但依舊是治標不治本。

    製度不改革，朝廷不變法，走老路，用不了多年，大坤還是會覆滅。

    若是遇到個施行苛政，窮兵黷武的皇帝，不出二十年，必有新朝取而代之。

    見張武怔怔出神，呼圖豹提醒道：

    “九叔，你也趕想辦法躲躲吧，那些差快搜到這條巷子了，難道你準備去服役？”

    “……服役，是不可能服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張武堅決搖頭。

    穿越了，還被統治者榨，那穿的個什麽勁？

    盡管你不服役，朝廷便會抓一個無辜者，替你去罪。

    然而世道便是這樣殘酷，死道友不死貧道，強者生，弱者死，沒有任何道理可言。

    聖母心，在古代沒法生存。

    因為從上到下都在迫，要麽往上爬，要麽等著被剝死。

    若是心，你不妨服完自己這份役，再替別人服一下，人家肯定會對你恩戴德，然後看著你被榨死，慶幸死的那個不是自己。

    “九叔，你不服役，又不躲……”

    呼圖豹撇問道：

    “難道你準備使銀子？”

    高門大戶是不服勞役的，上銀錢，可抵勞役。

    不過這種做法在江湖上很讓人不齒，會被視為對府榨的妥協與服。

    傳出去，名聲很不好。

    呼圖豹不是太缺錢，但他寧願跑路躲著，也絕不錢抵消勞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