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在一胡同口停下。

京市保留下來的這些小巷胡同，歷史悠久，歲月凝結的祥和古韻，靜靜沉澱在泛著淡淡水的青石板街上。

外頭又下起了綿雨。

陳姨撐傘，領著景檀往巷子裡頭走。

曦軒位於小巷深。

木質古老的門敞開，踏門而，撲鼻而來淡淡檀香，映眼簾的是寬敞的店面，左右兩排緻禮服裝，中間圓木四方長桌，桌面鋪著幾張綢質薄緞，剪裁幾小塊，應是學徒練手。

往裡是半扇曲屏風，紫檀木材質，其上雕刻婉秀山水，幾筆勾勒寒梅，栩栩如生，未走近，似已嗅到梅花香。

從側門取布料回來的學徒見了來人，認出沈家管事陳姨，面敬意，放下布料，泡茶邀坐。

而後往屏風裡走，和裡面的人低語幾句。

木凳隨著那人起發出輕響，很快，老闆娘從里出來。

穿一件青瓷旗袍，杏披肩，玉簪挽起一頭青，如從電影裡走出來的子。

保養得宜，看不大出年紀，若非陳姨在車上提起，景檀大概怎麼也不會猜到，這位氣質嫻韻的老闆娘已過了不之年。

聽陳姨說，老闆娘年輕時在歐洲留學，後又留在那邊為好幾個頂奢品牌工作，設計出浸蘊東方古韻的服裝在二十年前的黎時裝周亮相，驚艷西方時尚界，至今還為人津津樂道。

後來回了京市，創立了這間手工服裝店，預約定製的人絡繹不絕。

十有八九的訂單都被老闆娘拒了。設計只隨己心，不願過度迎眾，開這間店也是圖個清閒自在，若非投緣，不輕易為誰定製。

就連沈老也是賣了一把老骨頭的人，才讓老闆娘親自為自己孫媳婦設計服飾。

眼下老闆娘走至客人邊，含笑同陳姨點頭寒暄兩句，目落到另一位年輕姑娘上。

「這位便是，沈家新進門的夫人？」

景檀起，同問好。

上大家閨秀的禮數教養盡顯，難得沒有世家小姐的跋扈傲氣。

老闆娘心中增幾分好，多瞧了眼那明淨如玉的臉龐，笑說，「跟我來吧，你的尺碼陳姨早先告訴我了，這幾件照著做的，上試試效果。」

屏風後。

景檀換好服出來，老闆娘簡單為其描了點兒妝，領著到牆面的全鏡一照。

天青國風旗袍，領口是中式對襟，上半緻手工刺繡，往下是魚尾擺，輕紗綢布層疊鋪出微微盛開的煙雨玫瑰。

鏡中人腰肢曼妙，形娉婷如天落塵。

玉簪挽發，眉若遠黛，雙瞳靜似琉璃。

饒是見了無數國際模特的老闆娘也怔了好一會兒。

「從未見過誰與我的作品如此契合，」盯著景檀看，移不開眼，稱讚，「姑娘就了我這件作品。」

陳姨也滿意點點頭。

因婚禮期間白婚紗與中式婚服都已拍過照，這次在曦軒訂做的三套另有特，民國旗袍，明制漢服，以及唐代齊襦，景檀都試了一遍。

皆合且驚艷。

作品得到遠超意料的詮釋，老闆娘比當事人還盡興，眉眼含笑欣賞著實在移不開眼，好半天才想起什麼，轉去拿架子上配套的男裝。

「這些是沈總的，」老闆娘將面上那件淺灰廣袖斜襟長衫舉到鏡前，同邊景檀上的齊襦正好一套，笑著同景檀說，「沈總氣質卓然，若是換上這件和你站在一塊兒，真真是舉世無雙的一對璧人。」

景檀羽睫微頓，轉瞬即逝，淡淡回以一笑。

或許是多年沒有過這樣的期待自己作品的呈效，又或許太想看看這對璧人站到一起是何模樣，老闆娘不往門口了，「沈總還在路上？這假前下班高峰期，堵車最是麻煩。」

邊上的陳姨聽了，過來替景檀回話，笑里有歉意和憾，「原是準備回來的，澳洲分部那邊臨時有點兒事，回京市的日期就又延後了。」

「不過不打，服替他拿回去，照著尺寸做不怕不合。」

新人試禮服，丈夫不到場實屬見。

老闆娘聽完瞭然，暗嘆自己不該問，瞧了眼景檀神，笑著圓話：「也是，新婚照新娘子漂亮最重要，男人都是做陪襯的，不試也罷。」

景檀低眸，淺淺彎了彎角，說是。

邊兩位長輩很快轉移了話頭，無關痛的聊天，大約是中秋節到了，家裡準備了什麼餡兒的月餅，等等。

景檀繞著手裡的帶，抬眸向全鏡。

方才老闆娘和陳姨都一個勁兒地夸好看，這會兒自己靜靜看來，的確與平日太不同。

平日不怎麼打扮，在學校上課，穿服主要圖舒適方便，突然換上這一，還略不太自在——

是，孩子哪裡會不喜歡漂亮的子。

就是有點兒說不上來的悵然。

景檀著自己的臉，有一刻竟到陌生。

聽見陳姨才回了神。

穿好自己的服從試間出來，那三套禮服已經裝好了。同老闆娘道了別，沿著來時的青石板街，往小巷出口走。

天暗下來，奧迪還停在路口。

下午陳姨來接時已同確認過，今年中秋在沈家吃飯。

街上一道道霓虹燈亮起，傍晚降溫了，車窗上起了一層薄薄的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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