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你來了。」

胡強後兩步跟出，卻恰好瞧見莫輕輕等人，高興勁頭正好上來，突然視線落在一旁擁著的男子上，像是臨頭被人澆了一盆涼水。

登時面也驟變得冷淡。

莫輕輕不覺察，仍舊問：「大哥，你們這是要幹什麼去？」

「問你阿福哥吧。」

胡強冷冷撇下一句，便拔跟上大隊伍。

「……」驀然遭人冷眼，莫輕輕愣了愣，但沒放在心上，從蘇瑾懷裡掙開，大步跑進了院子裡。

果不然，就連何福也是如此，拖著傷，杵了拐杖似是要出門，正與在旁極力相勸的李月英夫婦糾纏著。

「阿福哥，出什麼事了？」

何福抬眼見，忙地綻開笑，「瓊瓊，蘇公子也來了。」

話音才落，李月英便急忙跑到跟前，沖莫瑾二人道：「輕輕，蘇公子，你們來得正好，快幫著勸勸吧，都傷這樣了，阿福還非要跟著他們去討工錢。」

「娘，大伙兒都去了，我不能不去，不然我還怎麼待。」

第81章

莫輕輕掃了眼比昨日看著還凌不的院子, 視線又落回何福上。

「所以說，方才那陣仗是要去碼頭聲討，為將勢頭做大, 好向東家拿回工錢？」

「是啊。」

布滿厚繭的掌心來回著拐杖手柄，何福惆悵嘆聲氣, 「那可都是大伙兒去年整整一年的汗錢，本說好了年後就發, 結果一拖再拖，生生又快拖了半年。大伙兒也是沒轍了, 才想到這麼個法子。」

都是背井離鄉出來混一遭，低頭咬牙關，就盼著那麼點工錢，如今倒好, 活兒做了苦吃了, 該拿的卻一分也沒拿到，誰能不急？

李月英在旁聽了也跟著愁悶，可該勸的, 還是得勸, 「阿福, 娘也知道那都是你的辛苦錢，不容易，但就算再怎麼著急, 也要等你傷好啊。這事說大不大, 說小不小，可折騰起來沒個幾日完不了, 要是你不小心落下病可怎麼辦？再說, 這麼多人去了, 也不缺你這一個。」

「娘，您不懂，多一個人，就多一點聲勢多一張，總是有用的。」何福面無奈，「何況大伙兒都去了，若就我不去，待他們回來，您讓我怎麼有臉面對他們？」

「可……唉。」

看看何福，又瞧瞧同樣犯愁的李月英夫婦，莫輕輕想了想，問道：「那報呢？你們可試過？」

一直認為，不論世道如何險惡，對他們這些無權無勢的小老百姓來說，律法總應是第一選擇。

言罷還不忘再向蘇瑾確認一番，「府應該會管這事的吧？」

「自然。」蘇瑾投去確定的眼神，「只需寫好訴狀，遞去府衙，知府自會理此事。大可放心，家向來心繫民生，這又是臨安，天子腳下，定能還你們個公道。」

不料，何福聽了卻是急忙搖頭。

「你們說的，我們都想過，但報是萬萬不可的。我們私底下鬧鬧，再怎麼樣也不會太僵，可一旦鬧上衙門，這事就大了，工錢是能要回，但活兒肯定得丟。我們這些腳夫謀事本就不易，若再是傳出狀告東家，日後怕是沒什麼去肯要我們。」

何福說起這話頗顯無力，莫瑾二人聽了，相視一眼，沉默不作聲，心裡頭皆明白，雖甚無奈，但他所說確為事實。

莫輕輕也沒再多勸，若換作，定毫不猶豫報，可眼下是以何福及其他眾多人的生計作押，便沒得資格多置評。

抬頭向嚴武，「嚴三哥，今日可否麻煩您也跟著去一趟？阿福哥傷未痊癒，若起衝突，怕是要吃虧。」

「這倒小事，不過姑娘你怎麼辦？」

「我回客棧等著，哪也不去，不會有什麼事。」

「那行。」

一番商討下來，最終何福還是在李月英夫婦的陪同下去了碼頭，好在有嚴武跟著，莫輕輕倒也能放心，只是回程的計劃不得不又往後推了幾日。

左右也無事，便時常牽著吳小山信步臨安街頭，無意間，倒是對幾條街的況了個七七八八。

當然，最悉的不過是哪家果子味道更好，哪家酒樓生意最紅火，以及哪街攤最青睞罷了。

這般悠閒過上兩日，沒能等來好消息，倒是等到了何福改變主意。

正如李月英所料，這事沒這麼快了結。

一干人等在碼頭鬧上兩日後，東家暫結了一個月的工錢，剩下的又找理由往後糊弄了些時日，非但如此，還藉故停了兩人的工。名頭聽著正當，可其他人豈會真看不出裡頭的挾制意味？

故而，聲討行很快就沒了聲兒。

何福就是遭停工的兩人之一，雖本就是因傷歇工幾日，但莫名還是覺得委屈。便與另個人湊在一起商量，最終不得不咬牙做出了決定。

報！

就算是不要這份生計，也得報！

無奈兩人都難識幾個大字，比起去外頭托人寫訴狀，何福覺得，還是自家的「文化人」比較可靠。於是這一重擔，莫名其妙落在了莫輕輕肩上。

可是個寫論文都尚且磕磕絆絆的人，眼下又痛失「度娘」，如何能寫得來這個？咬著筆桿琢磨了半日，也愣是沒上兩筆。

申時時分的客棧，格外清閒，就連素來腳不沾地的小二哥，都索靠在門口與隔壁鋪子的夥計嘮起了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