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甚去拜訪蕭慕雲，一來食肆生意忙，沒閒空走街串門，二來也是擔心撞見病人，畢竟看病也是私事，若被撞個正著，豈不惹得他人心裡不快？

到了醫館前，先探腦袋朝里張。

好在來得巧，裡頭只有蕭慕雲一人，莫輕輕便也大著膽子敲了門。

「喲。」正翻閱醫書的蕭慕雲聞聲抬起頭，先是一愣，旋即站起，過去接下手裡的食盤，打趣道，「什麼風把莫掌柜的給吹來了？」

莫輕輕才懶得跟他嬉鬧，收了傘豎立在門外。

「給你送吃的，新出鍋的酒釀餅，還熱乎著。」

「無事獻殷勤，非即盜。」蕭慕雲下意識應一句。

可說歸說，手卻已先行出，捻起一塊送了口。

真是剛出鍋的，好燙！

餅皮焦，里鬆，撲著淡淡的酒清香，滋味馥郁悠長。還有了豬油的玫瑰豆沙餡，更是甜糯油潤，綿綿流沙。

邊嚼，邊嘶著滾燙熱氣，踱步幾個來回，蕭慕雲才可算含淚將口裡的吃食給咽下，旋即一臉「果然如此」的神去。

燙著了也能賴？

莫輕輕無語凝噎，索視而不見，顧自在桌前坐下，好奇地朝四看。與上次來時，並無甚不同，還是乾淨得一塵不染，漂溢的淡淡藥草香也不會令人生厭。

見姑娘不搭理，蕭慕雲索也收了逗樂心思，隨在對面坐下，輕笑問：「說吧，找我何事？」

「你怎知我就是有事找你？」

「你上我這兒，哪回不是趕著清閒時候？生意這樣忙的日子來，可還是頭一次。」

「是嗎？那我以後多串串門。」莫輕輕咧起角湊近些，「其實真沒什麼事，就是、就是來找你談談心。」

「……」

到邊的餅立即拿得遠些，蕭慕雲仔細查看裡頭的餡，喃喃道：「你不會在裡面下毒了吧？」

「胡說什麼呢！」

莫輕輕笑容一斂，差點沒將整盤餅糊他臉上，乃至還開始自我反省。是考慮不當，明知這人說不了什麼正經話，還在這兒拐彎抹角，浪費生命。

想到這，索開門見山問：「你能告訴我，當初為何離開臨安嗎？」

蕭慕雲聞言一怔。

但很快，就綻開滿臉笑，恍然道：「原來你是我娘所託。」

第74章

竟直接被人當面破, 莫輕輕抿回子，心虛地往後靠了靠。

「這……你都知道了？」

啞然一笑，蕭慕雲出錦帕慢悠悠拭指尖, 理所當然道：「能這般關切我的事，除自家爹娘, 還能有誰？」

「這倒也是。」

沉思頃。

倏然發覺，起先的謹慎和小心反倒消去不, 莫輕輕坦然而笑。

「你是個孝順的，既知夫人是關心, 卻還什麼都不說，可是有難言之？聽夫人說，你兒時就念著翰林醫院，立志一代名醫, 救濟世人。如今臨門一腳, 卻故意出岔子，斷然捨棄。想來定是發生過什麼，我這才好奇一問。」

「既知你不好說, 那我也不便再多追問。若日後你能敞開談, 記得定要第一個告訴夫人, 才是最擔心你的。」

言罷，站起。

「這餅你慢慢吃，晚些時候我再來拿食盤。」

本以為這姑娘會再多糾纏兩句, 畢竟都特意尋過來了, 總歸是想要個明白的。

糾纏越多，也代表對他的事越上心。

不料, 竟三兩句就點到為此, 一通剖析, 理智得不像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乃至顯得還有些疏淡冷漠，堵得他反倒不知該如何順理章接下去。

見其起打算走，蕭慕雲沒來得及多想，索拿出了平日的胡攪蠻纏子。

「你坐下。」

語氣多有些強，莫輕輕微愣，盯他半晌。可到底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無奈又坐回。

蕭慕雲這才暗鬆口氣，起走進院子。

熱水已燒好，正咕嚕作著響，壺口不斷翻出清凌凌的氣泡來。新沏上一壺熱茶，他再折回，默聲片晌，才悠悠出聲。

「並非有難言之，只是有些說不清。」

扯開一抹苦笑，他微垂眸，指腹輕挲杯沿，安靜看著正在水面上悠悠打旋兒的茶兒，不知怎地，竟有些出神。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棄這醫之路，也並非僅僅是哪件事就促的。」

「當局生這三年，進過紅牆綠瓦，踏過高門府宅，漸漸也能看清一件事。疾再惡，惡不過人心。醫再高明，也醫不了人心。別說他人，就連醫者自己的也無能為力。」

「為醫者，都想救濟蒼生，可強權鐵腕下，卻沒幾個能真正做到，就連想獨善其都極難。我對自己沒這麼自信，今日不會浮沉權勢，明日未必也能做到。既不知下一步對或錯，所以我選了後退一步，固守本心。」

說罷，他含笑向對面姑娘，「會不會覺得我懦弱？」

「是深思慮後的決定嗎？不後悔？」

「至眼下不後悔。」

對視半晌，也看不出那人眼裡有丁點猶豫，莫輕輕莞爾。

「那不是很好？既是深思慮過，那定是當下最正確的決定，哪裡懦弱了？你看，你這不是解釋得清楚嗎？世上哪有說不清的事，不過是看你願不願說，對方願不願聽罷了。蕭夫人疼你，自是比我更能理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