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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美人》 第26頁

「朕不困。」衛燼想也不想就給他否了,重新拿起書卷,擰著眉,垂著睫,鑽研得還認真。

可惜還是拿倒了。

一個兩個都不人省心啊,董福祥無奈地「唉」了聲,語重心長道:「這麼晚,各都下了鑰,姜姑娘便是想來,也走不啊。」

那頭認真看書的果然捅來一眼,又銳又急,比方才瞪小祿還厲害,聲音泠泠像檐下未化的冰楞:「誰說朕在等了?朕不過看書看得有些迷,才熬到這個時辰。」

董福祥謙卑地頷下腰,不說話,只是笑。

衛燼眉梢,不屑地「嘁」了聲,一甩書卷站起來,負著手,大步流星往裡間去,腰桿得筆直,臉沉得可以滴水,像在證明自己沒有撒謊。

可行至簾子邊,到底是停了下來。

手在袖籠里攥了又攥,咳嗽一聲,視線飄忽了一圈,終於找到邊上博山爐停靠,聲線得極低,狀似無意,偏又格外認真:「朕……朕就瞇眼小憩一會兒,要是有人過來,不計什麼時辰,都可以喊醒朕。」

不出所料,次日果然是個大晴天。

惠風和暢,日頭軒朗,粼粼的潑灑在朱牆琉璃瓦上,像孩子在打水漂。

姜央立在養心殿階前,仰頭瞧著,由不得瞇起了眼。

站班的小侍掏掏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話,傾過去半邊子,又問:「姑娘來養心殿是幹什麼的?」

第11章 、相見

養心殿。

天是個好天,過頭頂橫斜的枝葉往上瞧,不見半點雲絮,只剩通的瓦藍。穿堂風拂過鬢邊,檐下金嵌紅線的竹簾跟著搖了搖,「嘚嘚」叩擊抱柱,輕脆的一點細響隨風便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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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姑娘來的不是時候,陛下還沒下朝,勞姑娘先在這東次間稍坐會兒,奴才去給您沏茶。」

小祿昨夜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若不是乾爹在前頭兜著,只怕這會子人已經進了棺材。吃一塹長一智,他現在也學機靈了,知道給誰獻殷勤,才能把馬屁拍準地方。

親自引姜央進了門,他樂呵呵地笑朵花:「姑娘有什麼需要,儘管招呼,奴才隨隨到。」說罷便卻行幾步,退了出去,剩姜央一人在屋裡。

姜央小時候在宮裡進學,及笄後更是直接住了進來。於而言,皇宮並不是什麼神到遙不可及的地方,可養心殿卻是實打實第一次進來。

而且現在,還是他的住

只是一個念頭,姜央腔子裡便「咚咚」撞跳開,四下環顧,一切分明陌生,可僅僅是因為勾纏了他的名字,就忽然變得無比悉。

一桌一椅,一筆一硯,仿佛空氣里都有他的氣息。

紫檀的木工件,寶石花盆景西洋鍾,角落裡點一爐沉水,不濃,但很安神……倒還是和從前在東宮時一樣,連位置都不曾改變。

姜央瞧著,角不知怎的便揚了起來,視線過牆上一幅畫,人忽地愣住。

那是一幅寒梅圖。

更確切地說,它還算不上一幅「畫」。

只因上頭的梅花並非筆墨勾描而,而是摘了真正的紅梅,風乾後一朵一朵粘上去的。

這法子,還是當初他教給自己的。

外人只道是「閨秀典範」,琴棋書畫樣樣擅長。其實並非如此,老天爺還是很公平的,許給一雙琴的手,卻收了在丹青一事上的天賦。頭先在宮裡進學,因為這個挨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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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燼看不過去,也不知從哪兒學來這旁門左道的法子,教給了拿去應付夫子,夫子看了竟真沒責罰,笑了笑便不再勉強學畫了。

這幅寒梅圖,便是那時候「畫」出來的。每年過生辰,他便會在上頭多加一朵。

「等到開滿十六朵梅花,我就能把畫這幅畫的姑娘娶回家啦。」

年的聲音猶在耳畔,即便相隔數年,姜央仍清楚地記得他說這話時的眼神,帶著萬分欣喜,比畫上的紅梅還灼灼燃。

當初東宮一夜傾覆,還以為這畫也跟著沒了,不想竟還能在這裡見到。畫紙都泛了黃,邊角也都有磨損起了捲兒,他竟然還留著。

彼時只有十三朵,現在,都十九朵了啊……

眼睛酸酸的,看什麼都愈發朦朧,過水霧,整間屋子都在抖。

廊下傳來一串腳步聲,起先有些急,待靠近大門,又刻意緩下來,雖努力平穩,可終是沒了平日裡的從容,躁躁,像個未經世事的頭小子。

姜央知道是他,沒有人通傳,但就是知道。

著手,心跳有一瞬慌忙低頭拭了把眼角,抻了抻裳預備出去迎。然而方才那一晃神,腳下到底了分寸,沒留神旁邊的博山爐,絆了跤,人踉踉蹌蹌往前栽。

面前及時遞來一隻手,將拉了過去。

手臂修長有力,五指骨節分明,因常年習武,指腹覆了層薄繭。

姜央潔的額頭沒地磕壞,卻是他稜角分明的下頜撞了一下,的,有些疼。木木地昂首,便撞見一雙蔚然深秀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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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幾次見面,要麼相隔太遠,要麼只是匆匆一瞥,三年了,這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安靜平和地看他,沒有外人打攪。

他長高了,肩膀變寬,五廓鋒利不。曾經燦若驕的眉眼,歲月蹉跎得冷而沉,再瞧不見山河的坦與壯闊。巍然立在金芒中,像一柄無鞘的劍,錚錚閃著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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