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病房裏麵在鍾繾綣說完一頓歇斯底裏的話以後，竟然出乎意料地安靜了幾秒。

    那幾秒裏，賀誅臉上都寫滿了不可置信。

    他著向來對自己百依百順的人，眼底掠過複雜的緒，隔了一會他竟是問，“你恨我？”

    鍾繾綣掙開了賀誅的束縛，一把將他推遠，發著抖，手便被邊上的楚鳶握住。

    那一瞬間，似乎有什麽力量傳遞給了鍾繾綣，用力說出口，將賀誅那句反問句變了陳述句，“我恨你。”

    賀誅臉白了白，他手背上青筋暴起，好像在強忍著什麽，“沒有我，你還在克羅尼西亞聯邦當個撿錢的乞丐，你拿什麽來跟我說話？”

    “沒有你，我是乞丐。有了你，我是。”

    鍾繾綣臉上落下兩道淚，可是居然笑了，“你猜，到底哪個更適合我一點？”

    怎麽會有人自己說自己是呢……這是，誅了自己的心啊！

    賀誅然大怒，好像是被鍾繾綣這話刺激了，“你跟崔家爺不也玩得開心麽，他那天晚上送了你多名貴的東西，你不是全都收下了？！”

    “我還回去了。”鍾繾綣固執地看著賀誅的臉，“第二天就人還回去了。”

    賀誅一愣，沒想到還有這個後續，他那日看見鍾繾綣被崔家大用豪車送回賀家道館，後跟著不崔家的仆人，手裏大包小包全是奢侈品牌子，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崔對鍾繾綣很滿意，這些就是送的。

    也是那一晚，賀誅自己生了一晚上悶氣，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氣什麽，照理說鍾繾綣被男人看上是正常的事兒，拋開別的不說，臉就生得漂亮。

    可是這一次，他竟然因此煩悶了。

    為什麽，是因為崔家大和之前的大腹便便中年男子不一樣嗎？

    看見鍾繾綣被仆人簇擁著進來的時候，一個恍惚間，他還以為那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

    回想起那一日，鍾繾綣隻覺得恥辱，還記得崔著下時候的模樣，月如水，涼薄曖昧，深知崔對是沒有任何誼的，卻還要假裝一副迎合他的模樣。

    “有病嗎？”

    “沒有……賀誅都會，帶我檢查……”

    “賀誅？”旁人都喊二爺，竟是直呼其名。

    崔笑了，“他允許你喊他全名，關係不一般啊。”

    是不一般。

    是他手裏的一枚棋子罷了。

    閉上眼，鍾繾綣從回憶裏，看著眼前的賀誅，想也不想地捂住了肚子，“我都已經喝了酒了，對胎兒造很大傷害，這孩子不能要了。”

    “你就是不想生。”賀誅瞪著眼睛，劍眉星目卻冷酷無，“你生下這個孩子，我就可以牽製崔家了。”

    賀誅滿腦子裏隻有牽製崔家，隻有他自己的利益。

    他從沒有把鍾繾綣當人看過。

    楚鳶攥著鍾繾綣的手，“你的子宮你說了算，對下一代不負責任的事我們不幹，我幫你約婦產科醫生！”

    賀誅來火了，“楚鳶你能不能別添？這個孩子不能沒有！再說了，都打過胎了，再打不也是傷？”

    “你有沒有考慮過萬一喝酒對胎兒有傷害，孩子生下來有疾病怎麽辦？有沒有想過和崔沒，對孩子的原生家庭也不負責任？”楚鳶氣得直哆嗦，“現在知道打胎傷了？那之前為什麽要讓鍾繾綣一次一次打胎？這個孩子不能要，以後的傷害比打胎的傷害大多了！”

    楚鳶確實是分析得很理智，可是賀誅怎麽聽怎麽不舒服，剛要說什麽，尉婪從外麵走進來，眸沉，“鍾繾綣剛醒，都別鬧了！”

    楚鳶也一下子沒聲了。

    尉婪抓了一把賀誅的肩膀，“出去，給鍾繾綣把病房讓出來，還需要休息。”

    賀誅察覺到了尉婪要帶他走，不耐煩地說，“這個人萬一瞞著我把孩子打了怎麽辦？”

    “關你屁事！”尉婪忍無可忍，直接將賀誅拽到了門口，怒吼了一聲，“鍾繾綣是個人，不是配種的母狗！”

    賀誅覺那一刻，靈魂都被尉婪吼出去了。

    隨後尉婪往回看了一眼楚鳶，丟了一個眼神，楚鳶看明白了，拍了拍鍾繾綣的肩膀，安一會之後，也跟著往外走。

    尉婪這意思是讓大家都出去，給鍾繾綣一個人冷靜思考呢。

    旁人拿主意都不算，得鍾繾綣下決定才算。

    沒有人可以替別人決定命運，隻有自己才可以做選擇。

    走出去以後，楚鳶歎了口氣靠在門上，卻聽見外麵一聲巨響，扭頭看去的時候，發現是賀誅怒意無發泄，一拳打在了一邊的垃圾桶上，將金屬做的垃圾桶打得癟進去一大塊，可以看出他力道有多狠。

    尉婪嘖了一聲，想勸點什麽，賀誅沒說話，一個人殺氣騰騰地走了，看來是尉婪一邊吼他一邊拽他出來讓他不愉快了，當著大家的麵他還是收了些脾氣的。不過從丟下大家走就可以看出，賀誅心裏也不好。

    眼看著他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楚鳶低下頭去，無奈地說，“賀誅手裏那些有關於鍾繾綣的視頻和照片能不能銷毀了，放自由吧。”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不是他不肯放呢？”

    尉婪看著賀誅離去的方向，微微瞇起了眼睛，“而是不想放。”

    ******

    第二天一早，崔家的保安崗傳來消息，說是有人拜訪，好在家主起了個大早心不錯，便勾著放人進來了。

    結果上門的客人特別不禮貌，冷笑一聲，“你不放人我都打算踹門進來了，崔銀起。”

    崔銀起倒著咖啡，抬頭看了一眼，發現進來的是個穿著黑衛的男人，後跟著一個穿著紅長的人，一紅一黑就跟世界兩端似的對立，進來的時候旁若無人。

    被喊作崔銀起的男人不好惹地回應，“呦，稀客呀！二爺怎麽今兒個來我家了？”

    “怪氣。”

    尉婪嗤笑一聲，上前將他倒好的咖啡自顧自端起來了，隨後喝了一口，還點評說現磨的咖啡不錯，這才將別人的杯子放下來，坐在了崔銀起的沙發對麵，“有事找你。”

    “那呢？”

    崔銀起指著楚鳶，“怎麽帶了個人過來？不過看著有點眼。”

    能不眼麽，楚鳶跟陸初雲都是同一爹媽生的。

    於是楚鳶立刻在邊上補上，冷豔的臉上寫滿了嘲諷，“是的，我是他白月的替，我楚鳶，楚河漢界的楚，鳶飛戾天。崔您好。”

    “哈哈！”

    聽見這個介紹，崔銀起當場笑了，“真有意思，你上哪找來的？這可比陸初雲格好玩多了。”

    尉婪皮笑不笑，“好玩嗎？這是陸初雲親妹妹。”

    嘎——崔銀起閉了，隔了一會他悻悻地說，“真是畜生啊，姐妹倆一個不放過。”

    “我也覺得呢。”

    楚鳶頗為讚同地點點頭，聽見別人罵尉婪，就心愉悅，還要順接一句，“不過他也蠻可憐，一個都沒得到。”

    尉婪被楚鳶氣笑了，坐在沙發上無奈地單手托著臉。男人弓著背，姿利落冷漠，他細長的指尖掠過眼下，似乎就看著楚鳶跟個小狐貍似的和別人一塊說他壞話，隻是微微挑眉。

    “還是你好玩。”

    崔銀起聽見楚鳶說話這勁兒就直想笑，見多了奉承的人，怪無趣的。

    今兒個陸初雲的妹妹倒是新鮮，張說話就帶刺，也不給尉婪麵子，看著就野難馴，有這種人在邊肯定很有意思。

    崔銀起讓下人給楚鳶多泡了一壺紅茶，隨後在尉婪邊自然坐下，那大小姐的氣場確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問，“怎麽今天你倆一起來找我？給我發喜啊？”

    尉婪：……也不是不行。

    “得他。”楚鳶翻了個漂亮的白眼，隨後正視崔銀起的臉。

    不愧是崔家大，長得也不賴，祖上應該是有外國統的，他的五和廓看起來要比常人深邃許多，眼珠的也要偏灰一點，卻又不是外國人那種純粹的灰綠，而是更濃鬱的灰黑，瞧著就有不尋常的張力。

    這樣的男人，邊一定不人。楚鳶想起了鍾繾綣，為的未來擔憂，“怎麽可能。我們是來找你談談孩子的事的。因為跟我們的朋友都有關係，所以我們就一起來了。”

    “孩子？”

    崔銀起愣住了，“你懷孕了？孩子不要了？打算過繼給我？”

    尉婪登時變臉，腦門上青筋都起來了，“你沒事就把腦子裏的水倒一倒……”

    崔銀起笑得天地失，故意看了一眼尉婪的帥臉，“我知道了！尉婪是不是沒有生育能力啊？你要重金求子，所以來找我，給你一個孩子？”

    尉婪當場站起來，得虧邊上崔家的下人拉著他，要不楚鳶覺得尉婪能把崔銀起的腦子塞進磨咖啡豆的機裏直接碾了，他被口水嗆到了，磨著牙說，“一大清早的別找揍啊！”

    哎呦，急了！

    崔銀起托住下，“說正經的，怎麽回事？”

    “還記得上個月陪你睡的人嗎？”楚鳶覺得這句話有些不太尊重鍾繾綣，在心裏念了一句對不起，隨後改口了，“還記得你上一任嘛，就……懷孕了。”

    崔銀起瞬間瞇起眼睛來，眸子裏泛著冷，“賀家送來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