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初月如弓。
宗府守靈人昏昏睡,白帳幔隨風飄拂。
棺槨前頭的長明燈燈芯撚得頗長,燈焰微微跳躍。誦經聲伴著法聲,慈悲加持,仿佛真的能將亡靈引渡升。
薑暖猛地坐起,雙手捂住口,額頭上冷汗涔涔。
鈴鐺警覺,忙從外間進來,將蠟燭點著。
“姐,可是做夢了麽?”鈴鐺掛起一邊床帳聲詢問。
薑暖轉過臉看,兀自大口著氣,的臉不大好看,慘白的。
“姐莫怕,”鈴鐺拿絹子給薑暖拭汗,“可要喝口溫水嗎?”
薑暖卻一把抓住的手道:“幫我穿戴整齊了,我要出去。”
鈴鐺看看外麵黑沉沉的,安薑暖道:“大半夜的,姑娘要到哪兒去呢?還是定定神,有什麽事亮了再吧。”
“不,”薑暖搖頭,“我剛才夢見保了,他讓我快些去救他。”
“姑娘果然是做了夢,侯爺去了,大夥兒都傷心。姑娘這些日子一直照顧他,心裏自然放不下。做這樣的夢也是理之中。”鈴鐺輕聲細語,的穩重,就連徐春君都自愧不如。
“不是的,那個夢太真切了。”薑暖本聽不進鈴鐺的話,夢裏的宗保就活生生地站在麵前,拉著薑暖的手,一再叮囑快些來救自己。
“姑娘,你聽我,侯爺如今已經停靈了,請了高僧做法事,你怎麽去救他?”如今薑暖邊隻有鈴鐺一個人,當然要加倍心在意地護著自家姐,“您剛從夢裏醒過來,難免心神不定。可想一想,侯爺終究是已經去了,這才是真的。”
鈴鐺著,轉倒了一杯溫水端過來給薑暖。
薑暖雙手捧了杯子,卻一口也喝不下去,那個夢在的心頭揮之不去。
薑暖咬了下,狠狠閉了閉眼睛,把心一橫。
“不,我必須得去看看,否則一輩子都不安心。”薑暖把杯子遞還給鈴鐺,裏頭的水潑灑出來,洇了兩人的袖子。“姑娘要怎麽看?那棺材如今已經蓋上了。”鈴鐺扯住薑暖,不讓出去。
“雖然已經蓋上了,可畢竟還沒有釘上呢!我挪開棺蓋看看,若他並沒有蘇醒過來,那也隻好算了。”薑暖道。
“姑娘,姑娘!千萬不可!你這樣冒冒然闖了去,宗家人必定會怪罪。誰家願意停靈的時候還開棺?況且那棺材蓋沉重無比,兩個年男子都挪不開,何況你我。”鈴鐺知道侯爺的棺木是千年鐵力木做的,足足有八寸厚,沉重無比。
鈴鐺有生以來一口氣了這麽多話,可薑暖卻鐵了心,無論如何也要過去。
“姑娘!”鈴鐺實在沒了辦法,幹脆跪在了房門口,哭著勸道,“奴婢不讓您去,自然是有私心的。那侯爺沒了,宗家固然是沒了傳宗接代的人,可姑娘這輩子也因此沒了指。可不管怎麽樣,您對宗家而言是功臣,到什麽時候他們也得善待您。可如果這麽一鬧,宗家必然不高興。姐因此失了宗家的歡心,實在是得不償失。”
“鈴鐺,什麽功勞不功勞,歡心不歡心,我本就不在乎。”薑暖扯了扯角,“如果我做的這個夢是真的,那是再好不過了。如果隻是我一廂願,胡思想,那麽被責怪也是應當。你不要再攔著我了,你也攔不住我。”
見如此,鈴鐺隻能眼淚站起來,道:“姐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那麽不管是刀山火海,奴婢都陪著你。”
主仆二人來到靈堂,守夜的人十分意外,管事的走上前來問薑暖:“薑姑娘,這大半夜的,您到這裏來做什麽?”
“王管事,你能不能帶人把保的棺材蓋移開讓我看看?”薑暖道。
“哎呦,老爺,這可不!”管事的一聽,都嚇了,“薑姑娘,您的心人知道,可人死不能複生,況且也不能打攪了亡靈的安寧,這可是大忌諱呀!”
“我夢見保了,他讓我來救他。”薑暖道,“你若拿不定主意,可以稟報侯爺和夫人,就我執意要如此做。”
“薑姑娘!姑!求求你,千萬別為難我們這些下人。這黑更半夜的,怎好去驚侯爺和夫人呢!”管事的就差給薑暖跪下了。
薑暖雖不是宗家人,可是確實對於宗家有大恩的。這一點他心裏清楚,所以盡管薑暖提出的要求很過分,他也沒有出不尊敬的話來。
“今若是不打開棺蓋,我就在這裏自我了斷。”薑暖知道,以一己之力怕是很難如願,所以隻好以死相脅。
出來的時候隨帶了把匕首,這把匕首是外祖父傳下來的,樸實無華卻鋒利無比。
管事的見一臉決絕地將匕首橫在自己的脖頸上,一道殷紅的線立刻蜿蜒而下,便知道薑暖不是在鬧著玩兒。
於是連忙安道:“姑娘千萬別莽撞,您等等,我這就去稟告。”
就算薑暖以死相,他也不能自作主張打開宗保的棺材。
可如果薑暖真的自盡了,那不但他沒法代,宗家也沒法代。所以兩相權衡之下,也顧不得打擾不打擾了,還是得去稟報侯爺和夫人,讓他們拿主意。
其實宗侯爺和夫人又何嚐能寐?
隻是傷心過度了,連眼淚都哭幹了,隻能在黑暗裏默默煎熬。
聽管事的如此,夫婦二人便都起了,趕到停靈的地方來。
宗家的姐妹倆這幾也都住在府裏住著,聽了也都忙忙趕了過來。
“阿暖,快把刀放下來!有什麽話慢慢。”等宗夫人他們趕到的時候,薑暖的素襟都給染紅了。
“伯父,伯母,我剛才夢見保讓我來救他。他一定是蘇醒過來了,你們快把棺材打開,讓他氣。”薑暖著匕首又往深刺了一分。
如果不這樣做,宗家人還會遲疑。
“好孩子,我們聽你的,你千萬別再衝了。”宗侯爺生怕薑暖出什麽差錯,所以當即立斷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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