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空飛鳥橫渡,云絮薄如蟬翼,淡淡地涂抹在蔚藍穹頂。多好的天呀,宜嫁娶,可賜婚的圣旨怎麼還沒下來?記得,前世就是七夕后一日來的旨意,怎的到現在還沒靜?到底哪里出岔子了?
外頭響起腳步聲,顧慈瞿然起,椅子被帶得“咯咯”搖晃。顧蘅嚇一跳,奇怪地看來,赧然地扯了扯角,若無其事地坐回去。
云錦掀了簾子急赤白臉進來,拍著口大氣。顧慈手里的帕子快被揪爛,實在等不及便先問道:“可是宮里來人?”
云錦生咽著干的嚨,出一口氣,“是世子回來了,這會子已經到大堂,老太太讓兩位姑娘現在就過去。”
口中的世子,便是姐妹倆的胞弟顧飛卿,今年剛滿十歲,因聰穎悟高,去歲拜白山人門下,隨他四云游求學,甚歸家。今日竟突然回了,眾人無不意外,也難怪云錦會如此激。
姐妹倆迫不及待趕去大堂,顧老太太和裴氏已摟著顧飛卿敘起話,三人眼眶皆紅。
玉面小郎君,五生得極有靈氣,出門磨練一年,個頭沒怎麼竄高,言行舉止卻跟個小大人似的。只臉上的嬰兒還在,刻意板起臉,更襯出幾分稚氣可。
瞧見姐妹倆,他忙跳下椅子噠噠跑去,捧出一雙嘟嘟的小手,有模有樣地行了個禮,“給兩位姐姐請安。”
顧蘅像只雀鳥,歡喜地繞著他轉,捧起他的臉吧唧親了口。
顧飛卿一愣,小圓臉紅彤彤,靦腆地垂首撓后腦勺,方才的嚴肅全去了爪哇國,忽想起什麼,從懷里出封信,遞給顧慈。
“二姐姐,這是師父托我轉給你的。就上回離京前二姐姐提出的疑問,師父在信中給了詳實回答,我也試著添了幾筆自己的看法,跟師父自然是沒得比,也不知能不能幫到二姐姐。”
“那二姐姐就先謝過卿兒了。”顧慈兩眼紅,親昵地他腦袋,手控制不住發抖。
白山人是當世第一鴻儒,桃李遍天下,所教學生大半都了朝中肱骨。可他本人卻不喜廟堂,只追求閑云野鶴的生活。
普天學子皆以能拜他門下為榮,哪怕只是在墻外聽一兩句,也勝讀十年書。可他眼卻極高,去年在京逗留時,連陛下的邀約都敢推拒,除了收下顧飛卿外,也只肯垂青眼,和戚北落促膝暢談過。
可眾人不知的是,顧慈也曾教于他,只是礙于子的份沒能正式拜師。沒想到時隔一年,他老人家竟還記得自己,而更讓顧慈激的是,此生還能再見到弟弟。
前世,顧飛卿原本前途無量,卻被人帶歧途,終日流連賭坊花街,染了一臟病,最后竟死在了前頭。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
“我才剛抄完佛經,從佛堂里出來。聽說三弟弟回了,就急急忙忙趕來,可是遲了?”
聲到人到,葉蓁蓁笑盈盈進門來,向顧老太太和裴氏福過禮后,便繞到顧飛卿邊,稔地拉著他的手噓寒問暖,時不時掩面掉幾滴淚疙瘩,仿佛才是顧飛卿的親姐。
顧蘅一向不喜葉蓁蓁,當下便翻了個白眼,踅去尋母親和祖母說話。顧飛卿不習慣的熱絡,礙于禮貌,還是老實應承著,只是語氣明顯冷淡許多。
葉蓁蓁見他答不理,臉訕然。
顧慈不愿葉蓁蓁離弟弟這般近,自去旁邊坐好,招招手,什麼話也沒說,顧飛卿就立時喜笑開,甩開葉蓁蓁,顛顛跑到邊坐下,繼續說剛才那封信。
歡笑聲鉆葉蓁蓁耳朵,臉上雖還是笑模樣,可指甲已在掌心掐出深痕。
一直搞不懂,明明面相也甚是可親,為何總不招孩子喜?每次府上有親戚攜孩子過來,都努力討好,可那群蘿卜頭眼里就只有顧慈。就算顧慈從未刻意親近他們,他們也樂意追著跑,憑什麼?
自己千方百計追求不到的東西,憑什麼顧慈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且還從不稀罕?
平了平氣,葉蓁蓁如無其事地扶了扶髻上玉簪,笑著去到顧老太太邊,坐在腳踏上,給捶膝,“卿兒好模好樣地已回了,老祖宗這下也該安心了。只是蓁蓁有一愚見,不知當講不當講?”
“知道不當講就別講。”顧蘅嘟囔了聲,裴氏瞪一眼,向葉蓁蓁歉然笑笑,“蘅兒我慣壞了,你莫往心里去。”
葉蓁蓁聽出語氣里的客套疏離,笑笑點頭,也沒覺有甚,只越發熱地膩在老太太邊。
顧家旁人怎樣無所謂,只要牢牢抱住老太太的心,不愁沒好日子過。
“咱們府上畢竟是將門,卿兒修習文固然重要,可若荒廢了武藝,多不好。不如請個武學先生,閑暇時來家中指導如何?既能強健,也不至于荒廢學業。”
顧老太太雙眼一亮。這事從前就考慮過,只是因著當時卿兒還小,又不在家,所以才擱置了,眼下人既回了,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裴氏亦點頭贊同。學文學武倒無所謂,只是夫君常年不在家,家中皆為眷,男孩子還是該剛些,在人堆里長大終歸不好。
兩位長輩一拍即合,不過這先生該請誰?裴氏舊居后院,對這些一竅不通。顧老太太這些年吃齋念佛,同舊友間的往來淡了許多,一時也難挑個好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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