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祁帝這麼說，錢二通本不害怕。

反問道：“若臣說了，陛下能為我撐腰嗎？”

“那就要看你說的理由，能不能說服朕和兩位皇子了。”

錢二通將手中的藥碗放了下去。

“在臣看來，懷王用兵如神，在軍事上頗有建樹。可是為人世的本事確實弱了一些，不然也不會拿下了兩座城池，卻被南蠻拖在南蠻皇宮之中那麼久。”

“而且陛下恐怕不知道吧，懷王應當沒有從陛下說。”

“懷王妃與我人深厚。我也是通過人才知曉，懷王妃當時確實被南蠻王后扣押在南蠻皇宮之中，而且況頗為急，懷王百般周旋也沒能將人帶出來，畢竟四萬兵馬與一個小國抗衡，還是有些吃虧。”

“至于最后是怎麼將懷王妃帶出來的……”

“臣聽說，是因為南蠻王不知從哪得知陛下抱恙的消息傳到了懷王軍營之中，第二日南蠻王便將懷王妃放了。”

“想來之前是想扣著人，獲得些好，可此時聽到陛下您抱恙，估著這夫妻二人是要回京都的，于是不敢扣押，怕惹了陛下您生氣。”

“畢竟一個皇子，他們敢與之周旋，可換了我大祁的皇帝，那就不一定了。”

“至于懷王為何沒同您說這件事，興許是因為丟臉吧。”

似乎是為了驗證錢二通的說法，謝洵突然淡淡地咳了一聲，將臉別了過去。

而祁帝則是很明顯地被錢二痛的話取悅了。

笑著說了一聲，“就你最會給朕戴高帽。”

錢二通拱了拱手說道，“哪里哪里，臣所言非虛，陛下隨便去南蠻同行的軍隊之中問一問就知道了。陛下您抱恙的消息一傳到軍營中，懷王與懷王妃立刻就起程了，南蠻王攔都沒敢攔。”

“行，朕知道了，那你說老四又為何需要歷練呀？”

“至于四皇子嘛……”

“四皇子最為孝順，在陛下您跟前照顧這些時日，大家都有目共睹，他或許也心南蠻的事，也打聽了一番，只不過嘛……四皇子畢竟沒有帶兵歷練過，或許將戰場上的事想得太簡單了。”

“當然臣沒有說四皇子不好的意思。只是想說若日后還有這樣的機會，倒是可以讓四皇子去試試，攻打兩座城池到底有沒有那麼簡單。”

“也省得就像懷王所說那樣，朝臣都說四皇子沒有功績，陛下是該給四皇子一個機會，讓他證明自己。”

說完這句，錢二通便閉口不言了，而祁帝顯然被他的分析取悅了。

錢二通沒有因為是懷王府出來的，就說了懷王的好；

也并沒有因為四皇子如今在自己面前的臉，就夸贊四皇子。

兜兜轉轉，竟是夸了祁帝。

雖有夸大的分，可祁帝還是覺得錢二通這樣中立的朝臣值得培養。

因著錢二通的一番從中調和，南蠻的事，最終不了了之。

祁帝并沒有追究懷王在南蠻之時的異樣，也沒有追究四皇子為何對南蠻之事如此了如指掌。

或許有些事大家心中都已心照不宣，只是沒有證據罷了。

按理說這兩個人都沒討得了好，可是從寢宮出來的時候，謝洵是笑著的，而四皇子則是沉著一張臉。

錢二通今日所說之言，看似誰都沒有幫偏，可其實對于謝洵是明貶暗褒。

明著說懷王不善際，沒有理好與南蠻的關系，以至于被南蠻扣住，可暗地里卻也用這個理由將懷王與南蠻之間的關系推得一干二凈。

讓懷王在祁帝面前樹立了一個，雖能帶兵打戰，但卻不上際的形象。

這是疑心病太重的祁帝最喜歡的。

而對于四皇子，謝則是明褒暗貶。

明著說，他對祁帝孝順，又說他對南蠻之事上心，暗地里卻是說他只會紙上談兵，沒有任何功績，皮子罷了。

回府的路上，謝洵不得不再次佩服秦如霜看人的本事。

他原先覺得秦如霜不惜設計自己，要達到將錢二通推朝堂的目的，實在是十分荒唐。

一個商人，不好好地經商，多掙些錢，好讓下半輩子無憂，到朝堂之上摻合什麼？

可現在看來，錢二通此人確實十分適合朝堂。

他也第一次意識到了，秦如霜說要幫他坐上那個位置，并不是開玩笑的。

甚至，在很早以前，早到連他都不知道的時候，秦如霜就已經在布局了。

讓錢二通加戍邊軍的后勤部隊也好，拼了命讓錢二通進翰林院也好……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跡可循，最終都將指向一個目的——

那便是在朝堂之上，安一顆屬于他們的最忠心的棋子。

這個人沒有家人，沒有靠山，又一心忠于秦如霜，簡直是再適合不過屬下。

也是一把再適合不過的利刃！

在對秦如霜愈發欣賞的同時，謝洵也不得不重新評估秦如霜的能力。

這樣一個人，若站在自己的對立面上，自己是否有把握能爭得過？

他一時間竟然有些無法確定了。

但接著他又釋然了，無論之前如何，現至現在，秦如霜和他是在一條戰線上的，這就夠了。

與謝洵相反的是四王子謝。

他從寢宮出來的時候，一張臉沉的可怕。

從前秦如霜將錢二通推到朝堂之上，他從來沒正眼將這個人放在眼里。

哪怕是后來錢二通用了些小手段，讓祁帝對他十分信任，他也沒有出警惕之心。

畢竟一個翰林院的修繕，就算如今被提拔到祁帝面前伺候筆墨，可他手中沒有任何實權，又能折騰出什麼花樣來？

直到今日，見他三言兩語，便將懷王從南蠻的事之中摘了出來，又將自己貶低的那般不堪，甚至還空籠絡了祁帝的心……

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他小看了錢二通這個人，也小看了秦如霜看人的本事！

謝忍不住喃喃：“錢二通此人，看來是留不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