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延灼到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坐在窗口背對著他的冷菁宜，對麵是溫荼。溫荼妝畫的濃，但骨相看得出來，與冷菁宜很相像。

    溫荼也才剛過三十五，二十不到就生的冷菁宜，保養的又極佳，就是上氣質妖。除了皮相，沒有跟冷菁宜相似的地方。

    “還好我以前沒花大心思管你，十七歲就走了，比我年齡還小呢，就找到個大靠山啊，真是一代比一代強。”溫荼笑著調侃：“帥不帥？你那兒還有沒有庫存，分我一個啊。”

    冷菁宜一字一頓：“溫荼。”

    溫荼見生氣了，大笑起來：“我就開開玩笑啊，你還當真了？到底是小孩兒，脾氣還大啊。”

    “也不知道你是像誰，我跟冷慕宸都不是你這個脾啊，你怎麽就長這樣了呢。”溫荼的語氣似乎是在認真思考。

    江延灼忍無可忍，抬步就往那個方向走。

    “你到底想幹什麽，溫荼。”冷菁宜冷聲道：“你錢也拿了，為什麽還要來打擾我的生活，為什麽。”

    冷菁宜覺得莫名其妙，明明自己跟溫荼的，就跟陌生人沒什麽兩樣。但是當自己開口的時候，一憋到眼睛發疼鼻子發酸的委屈，還是蹭一下子就衝上來了。

    “溫荼，你是不我，你隻想要錢。”冷菁宜垂下眸，眼睫上的水珠閃爍：“我不是不知道，所以你也本沒有必要，非得一遍一遍地告訴我。”

    “你以為我不會疼嗎。”冷菁宜掀起眼皮：“我也不是鐵打的，你問我為什麽是這個脾，可我也不是一出生就這個樣子。”

    的表沒什麽變化，可是幾乎酸疼到哽咽的聲音還是出賣了：“溫荼，我也有心的。”

    “但是我原諒你了。”冷菁宜頓了頓：“我希以後都不要再見到你了。”

    “真當自己聖母了啊，出息了你。不就是在外麵找了個靠山嗎，昨天還把人打得殘廢了，厲害啊。”溫荼似乎是覺得特別好笑：“你這副漂亮皮囊還是我給你的，勾搭人不就靠的是這個嗎。你不會還覺著你找的那個所謂的男朋友是真的喜歡你吧，別妄想了，沒人會真的你的，男人隻看重的是皮囊。”

    下一秒，冷菁宜邊的一把椅子突然被猛地一把拉開，表帶著野的年周氣極地，坐下翹起，直勾勾地盯著溫荼。

    溫荼角歪了歪：“小夥子很帥啊，來搭訕的？”

    “搭訕個屁。”江延灼眸子很冷：“我就來問你個事兒。”

    “溫荼，你到底有什麽臉，說自己是的媽的。”

    “你頂多算個生的工人。”

    “上學被人一路上說閑話的時候。”

    “晚上一個人回家，沒有飯吃又沒有錢的時候。”

    “為了生活居然要自己去打工的時候。”

    “跟人打架，骨折傷的時候。”

    “到胃出，一個人去醫院的時候。”

    “你都他媽在哪兒呢。”

    溫荼被江延灼這一連串的問題問的一噎。不隻是，冷菁宜也愣了，不知道江延灼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江延灼語氣分明憋著火，聲音很淡，是他對溫荼本人為冷菁宜生母最後的尊重。

    “你每個月，拿著冷慕宸的那些髒錢，花天酒地，賭博消遣，夜不歸宿。”江延灼的語氣已經幾乎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那些特麽的都明明是冷菁宜該拿的錢，不是你的。”

    “我說得難聽一點，您要不是的生母。”江延灼目沉下來：“被我知道這些，你要再被我著，那麽現在，你大概是植人，永久的那種。”

    “你三觀不正，你視財如命，我可以理解；我隨你怎麽想，我也不管。既然說了，前麵那些年都選擇原諒你，那我肯定聽的。但是——別他媽再讓我聽見一次，這種話我一秒鍾都聽不得的。我真怕我下次沒忍住脾氣，你就沒法兒繼續在這好世界逍遙了。”

    “我說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冷菁宜不是你也一點兒都不像你，你沒人是一回事，但有。你會把你自己過的苦強加給，但不會。”

    江延灼在溫荼麵前坐直，他的耐心明顯已經見了底：“很溫，是被我供在心尖尖兒上的祖宗，你都不得的。”

    “你自己好自為之，人我帶走了，這一輩子最好你別再找，我也說過了，再讓我聽到那些話的後果。”……

    回到酒店，江延灼上的氣還是低的。

    冷菁宜本來是想從簡地講以前的事的，沒想到江延灼好像已經知道了多，自己也沒法瞞著了。

    “冷菁宜，冷家人讓你頂替冷兮芮，是為了什麽。”江延灼一字一頓地問：“告訴我。”

    冷菁宜緩了一下，輕輕開口：“冷老太太……一直神不好，本來就時日無多。當時冷兮芮突然車禍去世，冷慕宸很著急。”

    “不是因為他孝順，而是因為，冷老太太喜歡冷兮芮，大筆的產都會過到手裏，小部分給冷述筠，那也就是等於留給冷家。冷兮芮如果現在死了，那大部分的產，冷老太太就會捐給慈善機構。”

    “我長的跟冷兮芮很像，你知道的。”冷菁宜眨了眨眼睛，語氣淡得就像是這件事跟無關，“冷慕宸把我接過去，是為了哄冷老太太，讓在去世之前，把大筆的產留給所謂活著的冷兮芮。”

    “為了做到一模一樣，冷述筠帶我去紋了一個跟二姐一樣的紋。”冷菁宜笑了一下：“諷刺的，我是個替代品。我穿的，住的，用的，全都是按著冷兮芮的樣子來。”

    “我也不是傀儡，我之前談了條件的。”冷菁宜歎了口氣：“我隻當兩年，冷慕宸覺得是夠了。”

    “但是冷老太太不傻，對我好的，也知道我不是冷家二小姐。”冷菁宜頓了一下：“到頭來，都是他們幾個在自以為是而已。”

    江延灼聽完心坎疼的沒法說話，隻能死死地抱冷菁宜，生怕消失了一般。冷菁宜輕輕拍著江延灼的背，語氣也淡淡的：“沒事了，都過去了。”

    冷菁宜也不是天生就喪得不行，隻是經曆了太多太多的難過，最後選擇告訴自己：你看，都是這樣的，所以沒什麽大不了的。

    即便是眼淚都快疼得掉下來了，還是會選擇說一句“算了，沒事，過去了”。

    可是這麽冷淡又漠然的，背後是被磨去了自尊和驕傲，敏到幾近脆弱的。

    說話攻擊強，也是因為對所有人都有天生的防備。江延灼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真的疼得想把心髒都挖出來給。

    “沒關係的。”閉上眼睛。

    “不，有關係。”江延灼手上力度了：“真是要我的命了。”

    冷菁宜每說出一件以前的事，江延灼心口都像是被狠狠地紮了一刀。的語氣越雲淡風輕，這把刀就紮得越深。

    他一直以為，冷菁宜就算從前子冷，不好相，有冷慕宸在背後，雖然遙遠，但至也是食無憂，不可能在質上哪裏有什麽勉強。

    至……過的不應該是這樣的日子。

    冷菁宜突然覺得肩膀上有點。眉頭皺了一下，幾乎是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

    江延灼居然哭了。

    “江……江延灼？”

    冷菁宜呼吸了，手指輕輕上他的背：“你……是哭了嗎？對不起啊。”

    江延灼的心不控製地猛跳了一下。他閉上眼睛，疼得想把心挖出來給看：“冷祖宗，命都給你好不好。”

    “我在怪自己，為什麽沒能早一點到你邊。”

    冷菁宜抱著他，腦袋在他脖子邊蹭了蹭：“江延灼，其實……我是真的難過自己有這樣一個媽的。真的。”

    聽到這句話，江延灼覺自己心坎疼得發酸，而且是越來越疼的那種，手上力度不由得了：“祖宗，真的就這麽算了嗎。”

    江延灼其實是不想這樣的。

    溫荼的錯誤，不該這麽被輕描淡寫的原諒。

    冷菁宜還未年，沒有擔負起應有的養責任，其實可以以法律形式上訴。

    而江延灼一定會全力幫的。

    冷菁宜知道江延灼的意思，閉上眼睛輕輕道：“不用了。”

    “有件事，我還沒說。”冷菁宜眨了眨眼睛：“我初一那年，溫荼出了問題，做了子宮切除手，還因為生活習慣不好，作息太差，切除了三分之一的胃部和整個闌尾。”

    “之後的神和，一直都不是太好。”

    “而且一輩子都沒有再得到幸福的可能了，不會再有孩子了……但生下了我。”冷菁宜聲音越來越低：“這些年，就當我還的。”

    “之後，我們就沒有關係了。”

    江延灼一瞬間說不出話。

    怎麽能這麽善良。

    這麽溫。

    明明過去經曆了那麽多黑暗,被惡意剝奪走了那麽多的溫暖，變得又冷又喪，心裏卻還是小心翼翼地保留著屬於的那一份溫。

    冷菁宜心裏一直覺得，像這種份的人，自力更生應該是天經地義，世界上是不會有人的。

    要是哪天自己真對什麽人心了，那也肯定隻能藏著，因為哪敢付出啊。

    本就缺失的人，哪怕一點兒溫給，都心，隻是你看不出來而已。

    習慣地把自己藏得太好了，誰都不依賴，也不敢依賴別人。以前一直都是一個人的，現在再去依賴誰……那不就矯了麽。

    從來沒有人，像江延灼這樣，無論什麽事，都主擋在前麵的。不需要說，不需要有任何表示，心甘願地扛下一切風雨。

    怎麽會有人可以對這樣呢。

    冷菁宜這座冰山其實早就融化得隻剩下最外麵一層薄薄的冰了，隻是生生了許久。

    還是想再等等看。還是不放心。還是沒安全。從始至終還是害怕江延灼會走。

    可是那是江延灼啊，那麽高高在上如神明的江延灼，在知道的過去之後，心疼地抱著哭了。

    冷菁宜在那一瞬間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對於江延灼的家庭也不了解，不清楚江家部會是什麽樣子的。雖然貴圈都有貴圈的，但可以確定的是，江延灼至有真心很疼的父母。

    但是冷菁宜沒有。

    無論是冷慕宸，溫荼，冷述筠……在他們眼裏，冷菁宜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突然想到這裏，冷菁宜的角一點一點垂下去。

    其實冷菁宜剛認識江延灼的時候，聽到江延灼知道是誰這件事，就有一種強烈的恐慌，因為真的不想讓任何一個人，知道家裏的況。

    結果卻有人一早就知道，還是跟莫名其妙在初見就有了瓜葛的江延灼，那個告訴自己要遠離的人。

    所以最早，冷菁宜對他真的是很抵的。江延灼這個人無法無天，放縱紈絝，目中無人，冷菁宜一早就不喜歡這樣的人。

    可是他為戒煙，為俯首稱臣。不知道為什麽，是在什麽時間，什麽地點開始的，漸漸地對他也卸下了防備。

    冷菁宜開始低聲地泣，小小的一團。

    江延灼抱住按進懷裏，低聲說：“別怕了，別怕。”

    “從今以後，我照顧你。”

    “沒人能對你不好了，相信我。”

    “冷菁宜，我喜歡你，好喜歡你，最喜歡你，隻喜歡你。”

    “真的嗎。”冷菁宜停止了哭泣，淺淺地笑了。

    沒等江延灼的回答，又說了一句話。

    “那麽就說定了啊，以後你要一直照顧我，把我當祖宗養啊。”

    “——男朋友。”

    卷二 ROSE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