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奉天殿。

李青掐著點兒來到早朝，站在文臣隊伍中，他現在是兵部尚書，屬於文系。

文們看到他，不著痕跡地退後幾步，就連自家的左右侍郎，也離他稍遠了些。

麻蛋，老子人緣就這麼差嗎……李青鬱悶想著。

半刻鐘后，朱棣一團龍袍進大殿。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卿平。」

朱棣滿臉含笑，態度溫和，人設嚴重崩塌！

群臣見他如此，心裡頓時『咯噔』一下，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們覺著，皇帝這是憋著壞呢，個個打起神。

「諸位卿，可有本奏啊！？」朱棣笑瞇瞇的，笑的群臣心裡發，一時間竟無人敢說話。

偌大的奉天殿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眼見場子冷下來，朱棣很不滿的瞪了李青一眼。

李青了鼻子，心也鬱悶，拿錢辦事從不是他的做事風格，這回算是破了例，更氣人的是錢還沒給呢。

「皇上，臣有本奏！」

「準奏！」朱棣臉多雲轉晴。

李青出班，拱手道，「皇上，現在田畝清丈進行的如火如荼，臣建議，可藉此機會推行新政，革新賦稅制度。」

他侃侃而談，「諸位，如今大明鼎盛，但百姓的生活並不好，尤其是……目前大明正在大力建設，百姓的擔子更重……」

武將不善言辭，文臣卻有不附和，因為他們發現，李尚書這是在點皇上。

不管誰噴皇帝，他們文臣都會幫幫場子，這是文的老傳統了。

文都有個固有觀念，忠言必須刺耳，敢罵皇帝者，不論目的如何，但那顆心是赤誠的。

正所謂：武死戰，文死諫！

若是因噴皇帝而死，那是死得其所，還能博得一個名，這也是歷朝皇帝挨罵的原因。

自唐以後，漢人皇帝就沒有不挨罵的。

而且，李青打的是減輕賦稅的名號，這正合文臣心意。

百姓減了賦稅，他們家族才是最大益者，能撈著好，還能落個為民請願的好名聲，何樂而不為呢。

李青還來不及說攤丁畝，大多數文就率先莽了上去，一個比一個積極，生怕被別人搶了先機。

「皇上，百姓苦啊……！」

「如今四海承平，當與百姓休息啊皇上！」

「皇上大發慈悲……！」

一眾文爭前恐后，不斷促請，個個民如子，青天父母模樣。

更有甚者，痛心疾首，涕泗橫流。

言一見這架勢，當即不幹了，這不是搶生意嘛？

是，我們言是品卑，但別拿言不當員，當俺們是柿子不？

六科給事中，都察院史，撣了撣袖，表示：你們這才哪跟哪，論噴皇帝，你們都是弟弟，瞧俺們的。

「皇上大興土木，耗資彌巨，已鑄大錯，若再不及時改錯，恐悔之晚矣。」吏部給事中率先發難，言辭犀利，毫不留。

接著，禮部給事中跟上，「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皇上若不以民為本，必將天下大。」

都察院也立即幫腔，言語更是尖銳：「皇上若再執迷不悟，那我大明與暴元何異？」

好傢夥，不愧是罵，真帶勁兒啊……李青砸吧砸吧，袖手旁觀，等待時機。

他發現好像不用自己背鍋，這群文已經主接鍋了。

不背鍋還有錢賺，這真是一件事。

妙極，自己拿錢不辦事的人設，依舊穩健。

天不生言，大明長如夜！

言最容易上頭，因為他們品卑，且俸祿低，沒有高厚祿，也就沒了弱點，這些人往往好名遠勝好利，一旦緒上來，生死都不在考慮範圍之。

噴就完了。

言慷慨激昂，吐沫橫飛，這一頓噴，把朱棣噴的啥也不是。

朱棣別說面了，衩子都被噴沒了。

奉天殿鬨哄的，已經把革新賦稅，提升到了大明生死存亡的高度，一副如若不革新，大明國將不國的樣子。

若換平時，朱棣這暴脾氣上來，怎麼也得找兩個典型廷杖，並附上：「用心打！」

不過，今日的他格外大度。

都看到了啊，這是你們要改的，可不是朕主要改……朱棣清了清嗓子：「卿言之有理，朕回頭好好考慮一番。」

時機，該我登場了……李青前一步，偉正形象溢於言表，「國家施政，早一日，晚一日，天差地別。」

他擲地有聲，振聾發聵：「請皇上立刻決斷！」

「請皇上立刻決斷！」言隨其後。

接著，六部員先後附和，唯有武將默不作聲。

他們不善言辭！

「國家施政豈可輕易決斷？」朱棣戲附，怫然不悅，「這件事需從長計議，三思而後行。」

說罷，一副玩不起，要散朝的樣子。

文哪裡肯干，今兒你不給個說法，還想走？

緩了口氣的言，再度開噴，火力全開！

說什麼，今兒早朝也得把事兒給定了。

「你們這是幹嘛？」朱棣然大怒，「一起朕嗎？」

要不是知道你德，我真就信了……李青面容肅穆，拉上一眾文臣，「臣等一心為國，皇上怎可如此？」

「你……！」朱棣氣結，吼道：「必須得革新是吧？」

「正是！」

眾員異口同聲，聲振屋瓦。

「好！朕同意了！」朱棣咬了咬牙，極力著上揚的角，「李青，你且說說策略。」

「臣遵旨。」李青拱了拱手，「其實很簡單，就是去掉丁稅，減輕地、無地的百姓負擔，讓百姓得以休息。」

頓了頓，輕描淡寫道，「把人丁稅的損失攤進耕地，既減輕了百姓負擔，又不影響朝廷稅收。」

說著，看向群臣，「諸位同僚以為如何？」

「此策甚妙！」夏原吉捋著鬍鬚，一臉欣然。

部分沒反應過來的文也連聲附和，並促請朱棣答應下來。

但大部分文，已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可話都說出去了，還能當場反悔不？

臉還要不要了？

剛才用力過猛，現在他們想收，已經收不回來了，正在他們糾結之時，只能寄期於武將。

他們知道，武將大多也購買了大量土地，這項政策推行，武將的利益同樣損。

誰料，武將卻無一人說話。

不善言辭人設，穩如泰山！

朱棣掃了一眼群臣，嘆道：「既然眾卿都認同，為了黎民百姓，朕也只好勉為其難了。」

皇上，其實您不用勉為其難，三思一下也好的……文臣暗暗苦，就連部分言的牛勁兒，也然無存。

不過，沒一個人反對出聲。

一來，他們剛才吵吵的太厲害了，此時收手面無存；二來，沒有正當理由反對；更重要的是，一旦反對，傳出去名聲就毀了。

還會被百姓脊梁骨，遭世人唾罵。

都是場面人，都要臉，都寄期於別人出頭。

這些人，都是既要面子，又要裡子，典型的又當又立，不過也正因如此，才能順利頒布。

朱棣冷著臉起，一副自己也是害者模樣，哼道：「散朝，眾卿若有本奏，留折待閱吧！」

頓了頓：「李卿、夏卿、蹇卿，去書房一趟！」

說罷，不待群臣行禮，氣哼哼地離開了。

朱棣一走，文臣的臉立即難堪起來，卻又無發泄，這項國策，是他們拼死拼活爭取來的，能怪誰呢？

只能在心裡暗罵：這波大意了。

而此刻，李青一臉偉正形象，屹立在道德制高點，睥睨群臣：誰敢奈我何？

不敢，他們還真不敢！

因為李青代表的是正義，是絕對的政治正確，跟他過不去，純屬自毀前程。

就連一眾言也不敢彈劾他，至不敢在這件事上對他彈劾。

甚至很多文還裝出開心模樣，對李青溫一頓彩虹屁，表示大明能有李青，社稷幸甚，百姓幸甚。

雖然，李青知道這些人在沽名釣譽，但，真爽！

李青團團一禮，再三表示：這都是大家努力的共同結果！

一陣場面過後，他這才去書房。

~

書房。

朱棣坐在案前，小口抿著茶，看不出喜怒，小胖靜立在一側。

蹇義、夏原吉恭敬的站著，神嚴峻。

閣員一個不在，無他，那些人不夠格，區區五品書而已。

「微臣拜見吾皇……」李青大老遠就拿腔作勢，待到近前，朱棣的『免禮』也出了口，就勢一收，站在夏原吉旁邊。

朱棣也沒心和李青計較這個，擺了擺手，「都坐吧！」

三人謝坐。

小胖也迎來了解放，坐在父皇邊。

朱棣沉片刻，看向夏原吉，「夏卿以為如何？」

他不問李青這個提倡者，不問蹇義這個天，而是問夏原吉，就是因為他知道，夏原吉肯定會給他一個滿意答案。

朱棣這一手很高明，事實也如他所料。

「回皇上，臣以為此策甚妙！」夏原吉欣然道，「簡化賦稅，能極大程度上避免不必要的損耗，既不影響國家財政，還能減輕百姓負擔，實乃治世良策！」

說著，朝李青頷首，以表欽佩。

李青含笑點頭，算作還禮。

朱棣抿了口茶，問向蹇義，「蹇卿可有信心主張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