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展開地圖看了看，此距離臚朐河，已不足兩百里，卻仍是不見丘福大軍的影子，甚至連大軍行過，兵馬踩踏的痕跡都沒有。

這證明，他們比自己這一路大軍，至快了一日半。

「大帥，快到韃靼部了，咱們是不是該儘快和丘福會師？」李青問。

藍玉翻下馬，用刀鞘撥了撥一鬆的草地，撥出一片黑乎乎的東西。

「你弄啥呀？」李青好奇地上前，然後就看到了干的糞便。

「他們太快了。」藍玉蹙眉道，「如此行軍速度，甩開我們太遠了，必須要加快速度了。」

頓了頓，斷然道：「傳令，拋下部分輜重，全速行軍！」

「啊？這……」李青詫異道，「倒也不用這麼急吧？」

「謹慎無大錯。」藍玉罵道，「等和他們會師后，再回來找也不遲，娘的，沒想到他們快這樣，士兵如此行軍，戰力定會大大水。」

當初捕魚兒之戰，是因為找不到敵軍，不得已才那般，而這次不同，明軍有明確的目標，本用不著這樣。

藍玉氣得夠嗆，攤上這麼一個隊友，可真是倒了霉。

半個時辰后，大軍吃喝一頓，卸下大部分資，而後輕裝行軍。

……

兩日後的中午，大軍正埋鍋造飯，派出去的探子匆匆來報：「大帥，不好了，韃靼軍殺上來了。」

「哪來的韃靼軍？」藍玉大意外，「咱們的友軍呢？」

「友軍…友軍也回來了，被人追著回來了。」探子艱道，「他們損失慘重，估著，一萬都沒有了。」

「啊？」

兩人豁的起，皆是一臉驚容。

藍玉迅速冷靜下來，「他們從哪個方向來的，還有多久能趕過來？」

「正前方，最多兩刻鐘。」

「夠了。」藍玉深吸一口氣，開始下達作戰指示，「架炮，擺拒馬樁，列方陣，長矛兵、弓箭手在前，大刀兵居中，騎兵分散在左右翼……」

對方沖勢已起，只有方陣來應對。

突然面對如此變故，饒是藍玉，也不免心，五萬大軍不足一萬，對方到底有多人，他心裡也沒底。

李青道，「據錦衛探查的報，韃靼的主力軍應該在七到九萬之間，除去留守的，極大可能也在五萬上下。」

「五萬對五萬，打這樣兒？」藍玉罵道，「要真是這樣，真不知他這個國公是咋當上的。」

李青也不震怒，老四口中的合適人選，未免太遜了吧？

不過，眼下不是計較的時候，李青配合著藍玉，做站前部署、員……

「嗒嗒嗒……」

沉悶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震人心魄。

李青立於馬上，極目眺，不多時，便看到了明軍旗幟，不過，旗幟已經歪了，六七千騎兵一路逃來。

見此況，李青立即就要迎上去，藍玉一把拽住他，「你不要命啦？」

「我心裡有數。」李青匆匆回了一句，策馬上前。

雙向奔赴的速度很快，不到半刻鐘，雙方距離已不足半里，李青勒馬停下，氣沉丹田，斷喝道：「避開咱們明軍正面，跟隨我來。」

這一聲輕喝氣息悠長，即便在軍中，也有不人聽到了，當即跟上李青戰馬。

「嗒嗒嗒……」

一刻鐘后，數千騎兵偏離方向，避開明軍自己人正面，列隊一旁。

但很快，第二馬蹄聲就來了，更快，更急。

中軍有藍玉指揮，陣勢也已經擺好，李青並未急著回去，吼道：「隨我去后翼軍防守。」

大軍已經沒了主心骨，立即跟上李青。

「咚咚咚……」

前方大炮轟鳴，戰馬嘶鳴聲，士兵慘聲此起彼伏，戰鬥已然打響。

有藍玉在，李青沒有什麼不放心的，當務之急是先搞清楚狀況，他不相信五萬大軍真就剩這麼點兒了。

李青喝道：「出來個管事兒的。」

頃，兩個灰頭土臉的中年人驅馬趕來，抱拳道：「永青侯。」

「安平侯，武城侯，大帥呢？」李青急道，「大軍呢？」

兩人臉難看，王聰聲道，「大帥輕敵冒進陣亡了，大軍也……」

李遠相對鎮定些，快速解釋道，「我們在臚朐河附近發現了韃靼散兵，大帥率千餘騎兵前去圍剿，捉了一個韃靼尚書；

大帥聽信那尚書讒言，深腹地，全軍覆沒，同安侯火真、靖安侯王忠，盡皆被俘……不屈陣亡；

我們被打個措手不及，還未來得及擺開陣勢，韃靼大軍就衝殺上來，軍之中，又沒了主帥，這才導致……唉！」

李青聽大軍真的沒了，頓時一陣心疼，但眼下不是算賬的時候，他立即道，「兩位需將功折罪，隨我從側翼殺回去。」

兩人沒有任何猶豫，點頭答應，仗打這樣，回去砍頭都不稀奇，力拚一把，興許還有轉換餘地。

二人當即喚來親兵，下達作戰指示。

一刻鐘后，一支數千人的騎兵，以一個刁鑽的角度，悍然殺向韃靼軍。

側翼的韃靼軍反應極快，雖未擺開陣仗，但也做出了有效應對。

「鐺啷啷~」

「噗噗噗……」

「唏律律——！」

各種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響個不停，不多時，李青全便被染紅。

他還是第一次帶頭在軍之中衝鋒，其兇險程度，比他想象的還要大。

「嗡~」

雪亮的大刀席捲著勁風呼嘯而來，李青偏頭躲過的同時，反手給了那人一刀，在此期間，一直保持著沖勢。

「噹啷~噗……」

李青神勇無匹，一路上前，所向無敵。

突然，一陣刺骨的寒意湧上心頭，李青來不及思考，本能地一歪脖子，鋒銳的箭矢著他的臉頰激而過。

旋即，一溫熱襲來，接著是劇痛。

李青轉頭瞧了一眼，沒看清那人長相，匆匆一瞥間，彷彿看到了一個悉的眼神。

萬馬群中，人頭攢，他哪裡顧上的報仇，甚至顧不上破相，只悶頭往前殺。

約莫一刻鐘后，李青總算是殺了出來，順著慣揚長而去。

待離戰場后，清點了一下人數，只剩不到三千人了。

但他們這一陣沖，為藍玉提供了巨大的戰機，反攻的號角響起，明軍由防守改為進攻。

「殺……！」

明軍氣勢如虹，但韃靼也十分彪悍，大戰廝殺異常激烈。

持續了半個時辰，最終韃靼鳴金收兵，而後開始訓練有素地撤退，殿後的全是弓弩手，明軍敢追，勢必會被放風箏。

見沒有機會，藍玉下令原地休整，同時，做好敵人殺回來的準備。

這場戰鬥持續的時間不算長，只一個時辰上下，但殺敵可不，加上大炮輔助，足有上萬，殺傷不下一萬五。

明軍的陣亡近七千，傷約一萬三。

被突擊還能打這樣，著實可以了！

但丘福那兒陣亡了四萬有餘，總得來說，這場仗是大明吃虧，而且吃了大虧。

大軍休整近一個時辰，而後往拋下資的地方趕。

……

待安營紮寨后，藍玉召來各部主將，嘆道：「我們現在可戰之力，不到四萬，韃靼還有臚朐河做屏障，咱們想出奇兵直搗黃龍，本做不到；

若執意要打，對方肯定跟咱們打消耗戰，這裡是他們的大本營，他們能消耗，我們卻消耗不起。」

眾將個個神難看，仗打這樣，出乎所有人預料。

「藍帥，再試試吧，就試一次。」王聰、李遠自覺回去難以復命，紅著眼道，「我們二人當先鋒，誓死方休~！」

大軍陣亡這件事兒，其實也不能怪他們，上那麼個主帥，他們能有什麼辦法。

但責任總要有人承擔，可丘福死都死了，王忠、火真也陣亡了。

一個國公，兩個侯爵，四萬餘大軍，盡皆埋骨，這個罪兩人擔不起，他們寧願死在戰場，也不願被押赴刑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