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顧博然也覺得自己有點委屈。當年顧鴻要離婚，他是堅決反對的。還把顧鴻關在家裏不讓他出門。

    可是沒想到，他這兒還在堅守陣地，榮自己就同意離婚了。他都傻眼了好嗎？

    榮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相比許姿這個一無是、要啥沒啥、正經上過子學校卻甘願給人當外室的外人，他當然是向著榮的。

    他知道高老頭對千百寵，不是個氣的，但也沒想到氣這麽大，說離婚就離婚。偏偏高老頭還跟著起哄，支持倆人離婚。

    不但要離婚，還要帶走之洲。他怎麽可能同意？那是他顧家的長孫啊！

    榮就因為這個，連他也一塊兒怪上了。

    怪就怪吧，他認了。隻要別把他孫子帶走就行。

    唉！萬萬沒想到，後來之洲親自下場和他爹鬥，顧鴻一氣之下同意讓他走，還從族譜兒上把他劃掉了。

    可見他們顧家的族譜兒也就那麽回事兒。

    榮離家的時候，他還給了不東西，就希能減輕點心裏的罪孽。後來他悄悄去看之洲，每次都帶著不東西。榮這孩子，態度從始至終也沒變過，送東西可以，看孩子不行！

    他心裏的苦誰知道呢？

    他和高老頭因此結仇。偏偏他還氣短，高老頭隔三岔五的罵他，他一句也還不了。

    他顧博然死得早，就是被這件事憋屈死的。

    誰讓自己沒養個好兒子呢。

    顧之洲都可以想象高老頭的得瑟勁兒。他對顧家的恨意舉世皆知，比高榮士還要強烈的多。高士提起顧鴻都是不屑的撇撇，高老頭每次提起就恨不得去砍了他。

    但是高老頭從不直接在他麵前說這些。一方麵是顧慮到顧鴻畢竟是他的親爹，另一方麵也是怕自己罵嗨了，剎不住車，把姓顧的全罵進去，那可就把他也一塊兒算進去了。

    張西之又笑著說顧墩墩：“現在學校鬧這樣，很多人都不去上學了，咱們墩墩倒是不顯特殊了。文青和文萱也退學了，以後和你一起上私教課。”

    張文青和張文萱，是張西之的一對雙胞胎。他雖然結婚晚，但是孩子比顧墩墩還大一歲呢。

    三個孩子從小一起玩，很好。

    顧墩墩63年去上學，在小學一年級待了一天，就不了了。

    抱著媽媽撒半天，功的輟學了。

    他覺得跟陳老師學習就好的。

    但是顧老師不這樣想，你整天寸步不離的纏著陳老師，他怎麽辦？

    所以，他給顧墩墩又安排了兩個老師。高老頭和張老頭，就是張西之他爹。

    每周一天跟著高老頭學國文 ，一天跟著張老頭學國畫和書法。

    65年以後，這種外課又增加了。變了每周跟著高老頭學兩天，跟著張老頭學一天，跟著張西之學兩天數學和理。

    形勢的變化並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從64年開始就有了征兆。那時候，很多人都中斷工作去參加“四清”（清政治、清經濟、清組織、清思想）運了。

    對局勢敏的人紛紛開始采取對策，比如張西之，他就辭職家裏蹲了。

    再比如高家人，辭職、輟學，找了個小鎮去茍著了。

    高老頭不肯跟著兒子走，就留在京城。他也不是一個人，家裏還有個老仆跟著他，現在迫於形勢，戰戰兢兢的跟這位前大老爺稱兄道弟。

    高老頭不到萬不得已堅決不出門，他理解不了現在的審，讓他穿著破舊的、打補丁的服出門，那簡直要了他的命。

    他覺得穿這樣不夠麵，但是如果他穿的好了，出門恐怕就回不來了。指不定被誰抓走鬥了。

    所以，他每天待在家裏，就盼著顧墩墩過去給他解悶兒。

    這樣，一周有五天，顧墩墩不在家。順便把兩位照顧他的阿姨也帶走。

    顧老師每天春風得意。一方麵是因為他終於又和端端過上了二人世界，另一方麵是他打聽到，顧鴻被送到西北去放牛了。那裏環境艱苦，想必他能好好改造一下靈魂。

    其實要他說，顧鴻這人就是個棒槌，一點聰明勁兒都沒有。

    但就是這種頭腦簡單的人，他的運道還真不算太差。在那樣艱苦的環境下，沒有外界的幫襯，他愣是堅持了10年，活著回來了。

    也不知道他這十年究竟想了些什麽東西，回來以後，竟然來找顧老師，要為他當年的所作所為向顧老師道歉。

    顧老師連門都沒讓他進。還跟他說：“你要是敢去我媽墳前懺悔，我就去刨了顧家的祖墳。”

    高榮士肯定不想聽見他的聲音！

    顧鴻慫兮兮的走了，還真沒敢去。

    後來，他們聽別人講起顧鴻在西北的遭遇。據說他放牛的地方，方圓幾十裏，隻有他和十幾頭牛相依相伴，一個別人也沒有。也沒有人和他說話。

    在茫茫蒼天下，荒涼的戈壁灘上，顧鴻究竟想了些什麽，別人都不得而知。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他幾乎已經忘記了怎麽說話。

    但老天爺大概還是仁慈的，突然有一天，顧鴻在放牛的時候，一陣風吹來一張舊報紙，正好糊在他臉上。

    顧鴻拿著那張報紙潸然淚下，如獲至寶。

    從此，他每天讀幾遍那張報紙，就當自己和自己說話了。

    等到他回京的時候，那張已經快要脆的舊報紙也被他帶了回來，小心翼翼的用玻璃臺麵在書桌上。

    他不能正著背誦那張報紙上的每一個字，還能倒著背，還能從任意一行開始背。

    對他來說，那大概不是一張舊報紙，而是承載了他10年生命的神寄托。

    顧老師聽完這事兒以後，覺全輕鬆。

    顧家的事，在他心裏，再也起不了任何波瀾。

    他們一家平平順順的度過了10年期。

    顧墩墩是獨生子，不管他上不上班，都不需要下鄉。

    他不上班，專心在家裏讀書學習，全家人也樂見其。

    包括非常長壽的高老頭。他已經九十多歲了，還朗著呢。

    雖然在外麵又慫又茍，但是關起門來還是非常傲氣，覺得他的曾外孫以後肯定也是要做大事的，就像他爸爸一樣，怎麽能到工廠裏去擰螺呢。那多浪費人才！

    等到高考恢複，顧墩墩直接參加高考，跟著爸爸媽媽的腳步進清大，然後一路跳跳跳，很快就拿到博士學位，到科學院去做研究了。

    100歲的高老頭拍著大笑得直咳嗽：“怎麽樣，我說什麽來著，我們家墩墩就是做大事的。等我下去，就去找高榮，說給聽，讓也高興高興。我還得去找顧老頭，讓他看看，他們老顧家，就之洲和墩墩是有出息的，別人都不行。可惜倆人都不認他。哈哈哈。”

    然後，高老頭就高高興興的去世了。

    子孫後代們麵對這個局麵，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呢。

    顧墩墩專攻航天工程，和他爹不是一路的。

    但是多年以後，和他爹一樣了兩院院士。

    顧家一門兩院士，也令世人驚歎不止！

    做研究工作，其實是沒有退休這一說的，可以在工作崗位上幹到死。但是顧老師顯然沒有那麽拚。60歲以後就進了半工半休狀態，陪著妻子四休閑，一半時間住高山，一半時間住海邊。

    這已經讓陳端端頗為滿意了。都做好了這輩子陪著顧老師鬥一生的準備了，結果還有一半時間可以好好，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