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回到村裏的時候，家鄉早已經是人非。他家的房子已經大變樣，被翻蓋過。

    當時他心裏就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預。以他爹娘的能力，絕對蓋不起這麽好的房子。如果能蓋的起，當年他也就不會離開家鄉，去外麵拚命了。

    他敲了敲門，來開門的人他看著麵，那個人對他也有點印象，張就問他：“你是陳東嗎？我是劉富貴家的大兒子啊。”

    “我是陳東，我回來接我爹娘。你怎麽會在我家？”

    那人歎了口氣，說道：“你回來晚了，我帶你去見我爹吧。的況，他會告訴你的。”

    那人一路歎息著，把他帶到了劉富貴麵前。

    陳東從劉富貴手中接過了那個木箱子，也聽他講起了那些年村裏發生的事。

    “你爹娘走的早，村裏人幫著辦了後事。那時候端端還小，我當時問過，要不要給找個人家，或者送去找杏花，不同意，就想守著自己家。這孩子格倔的。”

    “有一年冬天，大風把你們家房頂刮跑了，端端差點凍死。經過那件事之後，一下子就長大了。自己跑著去縣城賣菜，又在城裏找了份工。臨走的時候把房子和地賣給我了，還把這個木箱子給我，說萬一以後你回來了，讓我給你。裏麵有你爹娘留下的，還有端端留的一封信。”

    說起來，劉富貴也算是幸運。陳端端把地和房子賣給他以後，他當時也不知道哪筋搭錯了，直接就把家給分了，把家裏的地分了四份，三個兒子一人一份，他自己留了一份，連地契、房契都做了變更。還給每個兒子都單獨立了戶。

    這樣做的結果就是，他們家本來要被劃地主的，現在都變了上中農。

    劉富貴依然沒有提陳杏花私奔的事兒，大概是想給老陳家留點麵子吧，畢竟這也不是什麽彩的事。

    但是陳端端的信裏寫的明明白白。陳杏花不私奔，還卷走了家裏的錢。以至於後來爹娘生病，本沒錢看醫吃藥。而且一走多年，一次也沒有回來過。

    陳東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是真的很氣憤的。他告別劉富貴之後，先去爹娘墳頭哭了一場，然後就去了陳杏花家。

    看著那個比他們原來的家還要破舊的院子，還有30出頭卻已經顯得無比蒼老的陳杏花，他有氣，卻不知道該怎麽撒。

    家裏變這樣，他這個做長子長兄的，是有責任的。如果當年他沒有走，說不定也不會變現在這樣。

    可是，他也真的沒有想到，他會一走這麽多年。

    陳杏花還認識他，一看到他，就哭的止不住。

    “大哥，你怎麽才回來啊？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以後，家裏的日子有多難過？爹娘每天念叨你，眼睛都快哭瞎了。”

    這話讓陳東無言以對。他對不起父母，也愧對兩個妹妹。

    “我走了以後，你就是家裏的長姐，可是你做了什麽？”

    陳杏花接著哭：“我知道，你們都怨我，可是我當時真的過不下去了。我的生活沒有一點指。”

    “那現在呢，你的生活有指了嗎？”

    陳杏花不說話了。哪來的指？

    “你當初想嫁人，完全可以和爹娘說，他們會幫你找人家，就算你自己看上了這個，也可以讓他正經上門提親，你明正大的嫁過來不行嗎？這樣，爹娘不會被氣病，端端也不會變孤兒。”

    “爹娘不會同意的。他是個孤兒，家裏一窮二白，連地都沒有。全靠他走街串巷的賣貨賺錢。爹娘一向看不上這樣的。我試探過的，爹娘說他油舌，本就靠不住。他們都看不上他，可我看上了，我就看上他沒有地，嫁過來不用下地幹活。我就看上他會說話，能哄我高興！”

    陳東不理解：“哪個農民不喜歡土地的？沒有地，生活就沒有保障。爹娘想讓你過上有保障的生活，這有什麽問題？就算他們不同意，你也可以好好說。就算你要走，你也不用把家裏的錢都拿走吧？你就沒想過家裏的爹娘和小妹也需要生活嗎？”

    “我想過的，可是我沒辦法。家裏有地，他們無論如何不死。可是我們家這邊什麽都沒有，如果不帶著一點錢，我心裏不踏實啊。”

    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陳東無語：“你倒是踏實了，你把他們三個害慘了。爹娘後來生病，連看醫吃藥的錢都沒有。你沒聽說嗎？你一點都沒有想過再回去看看他們嗎？如果當時你回去了，說不定他們就不會有事。”

    陳杏花被他說的哭聲都停了一瞬。但是個自私的人，總是能給自己找到理由。

    “我出門的時候，爹娘的都還好好的。我是真的沒想到他們會一病不起。而且，我那時候真的害怕，我怕我回去了，會被爹抓住打死。我不敢回去啊！”

    “那爹娘死了以後呢？你沒想過回去給爹娘送葬，沒想過回去看看端端嗎？爹都死了，他肯定不會再打你了。”

    陳杏花就是哭。好像隻要哭的足夠慘，陳東就不會再繼續追究了。

    看出來了，這個大哥混的還不錯，不能得罪。相反，還得討好拉攏，以後用得上他的地方多著呢。

    “我錯了大哥，我有罪，我知道。這麽多年，我心裏一點也不好過。我經常夢見爹娘來質問我，為什麽要這麽對他們。他們還問我，為什麽不回去看看小妹。我沒辦法啊，我養不起多一個人了。”

    爹娘走了以後，其實當時有想過要回去，家裏還有一畝地，們家完全可以搬回去和小妹一起生活，那一畝地就讓男人來種。

    但是害怕小妹會鬧起來，害怕大家的脊梁骨，每天對著指指點點，所以才沒這麽幹。

    後來陳端端賣房賣地，也聽說了，當時還想回去找分錢，被男人攔下了。

    “你當初離家，把家裏的錢都帶走了。這事兒，雖然嶽父嶽母顧著家醜不可外揚，沒往外說，但是小妹肯定是知道的。萬一惹到了，把這事兒捅出來，咱們就更沒法兒做人了。算了吧，那點東西，也賣不了多錢。我以後多往外跑兩趟，多賺錢給你花。”

    “怎麽賣不了多錢？地和房子，說也能得10塊大洋。我去找，至能分5塊。”

    “你去哪兒找？已經離開村子了。就算你找到，真要鬧起來，咱們得不了好。”

    他看小妹是個有主意的，不像是會被杏花隨意擺布的樣子。

    這些年杏花沒回家，小妹一個人也從不上門求助。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對這個二姐的態度了。那就是當不存在！

    小妹是個有骨氣的。杏花要是找上門去，非但占不到便宜，可能還會吃大虧！

    陳杏花被男人勸了又勸，這才作罷。

    說起來，找的這個男人，倒也不能說眼瞎。除了窮，對還是可以的。

    後來土改，家裏也分了田地，男人勤勞肯幹，日子過的並不算太糟糕。就是孩子多了點，富肯定是富不起來的。活著而已。

    可是現在，村子要改生產隊，以後大家都去掙工分了，日子肯定會更艱難。家裏真正的勞力隻有他男人和大兒子。和二兒子大概能當個半勞力。其他的都是吃不幹的。

    好在這個時候，大哥回來了，還可以找他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