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拳掌的跟葉初說：“小八，明年多抓幾隻豬崽，我覺得我能養5頭。”

    葉初也拍著小脯說道：“我負責打豬草。”

    盡管現在人聲嘈雜，被捆著的豬也發出斷斷續續的嚎。爺倆的聲音還是被人聽見了。

    旁邊排隊賣豬的村民看著這倆出了名的懶蛋在這兒說大話，直接笑出豬聲。

    葉海波聽見這聲音，跟葉初說：“剛才這聲豬聽起來有點奇怪。這隻豬不對勁啊，同伴兒都的這麽慘烈，它怎麽還發出拱豬食槽時的哼唧聲呢？”

    葉初：“……哈哈哈哈哈。”

    旁邊的村民：“……”

    他決定給自己報仇：“海波啊，你剛才說要養5頭豬，我們大家夥兒可都聽著呢，你明年要是不養，那就是食言而，言而無信，到時候我們在供銷社門口給你個大字報啊。”

    葉海波：“……”哎喲，這還用上語了。他怎麽這麽倒黴，這都能被人盯上！

    葉初都要笑死了。

    分完東西，生產隊就開始放年假了。

    葉初們學校也放寒假了。

    放假期間，村裏的小學生被集合起來，參加了生產隊組織的一次憶苦思甜活，葉初也參加了。

    他們被拉到戲臺子下麵，每人發了一個麥糠和玉米棒渣子做的小窩頭，聽一位老爺子講述古老的故事。

    這位老爺子姓王，已經快七十歲了，年輕時給地主家做過長工，也被小鬼子拉去做過勞工。

    大隊長覺得，這就是村子裏苦最多的人了。也沒跟老爺子提前通講什麽容，就告訴他一個主題：“憶苦思甜”。

    “您就講講您年輕時候的事就行了。”大隊長跟王老爺子這樣說。

    老爺子在大隊長的攙扶下，巍巍的走上戲臺子，然後四平八穩的往那兒一坐。上了臺以後，就跟換了個人一樣。

    大隊長歌頌了一下新社會、新生活的好，又講述了一下新生活的來之不易，介紹了一下老爺子的生平，“大家都聽聽王爺爺的故事，就知道我說的新生活究竟有多好了。”

    底下的孩子們啪啪鼓掌。

    大隊長說道：“老爺子，那您就給大家講講吧。”

    然後，王爺爺站了起來，一開口，中氣十足。

    他拍著脯，特別牛氣的說道：“我年輕的時候，16歲，給地主家扛長工，一過十月一，地主家裏就給我準備裏麵三新的大棉襖和大棉，還有棉鞋。還會給我兩袋子好白麵，讓我扛回家去吃。春”天的時候，還會再給做單，一年四季都有新裳……

    後麵那句，大隊長沒讓他說出來，“春”字一出口，大隊長趕把他打斷了，過來攙扶著他說道：“老爺子，老爺子，可以了，可以了，您下去吧。講這些就夠了。”

    是他想當然了，是他自以為是了，他以為老爺子年輕的時候肯定是吃了大苦頭的，朝不保夕，有上頓沒下頓，被地主打罵，幹活不給飯吃，這才是老爺子應該分的容。

    他也真是萬萬沒想到，老爺子年輕時候吃的是這種“苦”，說的他都想吃了。

    底下一群小孩嘎嘎樂，笑一團。還有人在下麵喊：

    “什麽裏麵三新啊？”

    “冬天做棉發白麵，夏天發什麽啊？”

    “地主打人嗎？”

    王老爺子聽見大家問，就停住腳步想要回答，看起來很有分，想跟小孩子們聊聊天，畢竟平時是個孤寡老人，真的孤單的。

    所以，大隊長找到他，請他跟小朋友講講以前的事兒，他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結果，就這？他還沒開始說呢，就不讓他講了！

    他是個真正的貧農，階級底氣非常足，也不怕大隊長。他瞪著大隊長，用眼神表示自己還想留下來接著講。

    大隊長苦笑一聲，腳步不停。上說道：“老爺子，孩子們得回去上課了，下次再說吧。”再讓您說下去，誰知道您還能說出什麽驚人之語啊！嚇死他了！

    幾乎半拉半抱、連拖帶拽，把老爺子帶下去了。

    憶苦思甜大會以非常隆重的方式開始，以無比喜劇的方式結束了，從那以後，村裏再也沒搞過這樣的活。

    葉初提前準備了大口袋，把同學們手裏不吃的窩頭都收走了，拿回家喂豬。

    現在雖然日子過的苦，但也沒苦到需要吃這種窩頭的份上。小麥、稻子、玉米、高粱、黃豆、白薯、土豆，混在一起總是差不多夠吃的，誰會吃麥糠和玉米棒渣子呢。

    他們這個村小學，一年級一個班，整個小學，一共六個班，200多點學生。一年級有四十多個人，到了六年級，連30個都不到了。葉初看見一個收一個，沒收全，但也收了一百多個小窩頭。

    費勁拉的拖回家，葉海波問清楚了這裏麵是什麽東西，角直。但是他鼓勵道：“幹得好。這種東西，人不吃，扔了浪費，喂豬正合適。”

    冬天開始的時候，生產隊還流行起了早請示晚匯報，家家戶戶每天早上起來先對著偉人像，闡述今天一天要幹什麽，請示工作。晚上還得對著偉人像，講述今天一天都發生了什麽，匯報工作。

    葉初有一天遇到葉軍。這麽大的小朋友都是站在炕上，跟著大人一起請示匯報的。

    “那你都匯報什麽了啊？”

    “我昨天晚上匯報的時候說，我今天中午吃了我哥藏起來的一塊糖，前幾天給我們一人一塊，我的吃完了，我哥沒吃，藏起來了，被我吃了。我做錯了，以後再也不會這麽做了。”

    “然後呢？”

    “我哥打了我一頓。”

    “然後呢？”

    “我哥就匯報說，他今天打了弟弟，沒有友兄弟，做的不對，以後他不會這樣做了。”

    “……”

    這個早請示晚匯報的活，在南山村沒有持續太久，差不多到68年就停止了。大概是生產隊整的革命緒不夠熱烈，大家也都不太提的起勁吧。

    這輩子，地主富農們雖然還是沒有好待遇，幹活都得幹最累最差的，日子得過最苦最難的樣子，社員們還是不敢靠近他們，但他們不用擔心走在路上被人吐口水、被人扔石頭，不用擔心哪天就會被綁起來跪在那兒懺悔，大家保持距離，反倒給了他們一種相安無事的安全。比起上輩子好太多了。

    但是地主富農的後代，依然婚事艱難。其實那些年輕的小姑娘小夥子們，自條件都好，但是在這個年代，就是姑娘嫁不出去，小夥子娶不上媳婦。都蹉跎到二十好幾，快三十歲，最張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才紛紛家立業。

    衛兵們唯一保住的行，就是大字報。這個葉初不管。

    曾經還看過一張大字報，批判一個社員沒有階級鬥爭意識。表現就是，他和一位分被劃富農的村民肩而過時，打招呼了。

    這倆人本來就認識，而且的很，結果現在遇見了，倆人都停了兩秒，心掙紮了一下要不要打個招呼，當然，最後沒有打，因為富農不想給別人添麻煩，而這位被批判的村民也擔心惹麻煩。所以，倆人猶豫了兩秒，就各自離開了，本沒打招呼。

    但是看見這事的人離他們有點距離，沒聽見聲音，通過他倆停留的那兩秒，推斷倆人打招呼了，就寫了張大字報來批判。

    整個大字報牆上，全都是這種蒜皮的小事。因為現在沒有批鬥了，大家對大字報也不怎麽畏懼，這麵牆就了個笑話兒來源。有人閑著沒事，每天都要來逛逛，看看村子裏發生了什麽好笑的事。

    也因為這種一點小事就要上牆的況，村子裏的人整上都還是謹言慎行，一句不敢多說，生怕行差踏錯，自己就了牆上的笑話。

    而且，雖然不批鬥了，但要是真的說錯了話，還是要關幾天菜園子的。現在菜園子的條件更加艱苦，因為又來了幾家下放人員，原來的破屋不夠住，又臨時加蓋了窩棚，連個窗戶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