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不說話，和紅豆一起將行李放到牛車上：“我的馬車都被征用了，車夫也就都回去休息了，現在車行就這麽一頭老黃牛，外頭這樣，也就我送你一程了！”

    “還是要多謝掌櫃的！”春笑著說道，或許是因為化了妝，眼睛瞧著竟然有幾分木訥。

    馬掌櫃總覺得是自己看錯了，就多看了幾眼，卻發現的確眼神有幾分木訥，便有了幾分失落，但是也並沒有表現出來，隻是起：“上車吧，我算了一下行程，從這裏到杭州城騎馬的話，日夜兼程，大概兩天左右就能到，牛車話就要慢很多，大概要三天或者三天半，這還不算上我們中間休息的時候！”

    春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牛車已經清掃過，帶著一淡淡的木質香，紅豆將所有的包袱都堆在後麵，然後讓春坐的時候可以靠上去。

    “出發！”

    其實牛車也算不上是很慢，隻是相比馬車確實慢了一些，但是反倒走的更穩，更踏實，越靠近城門，春就越能能看到路邊零散散的坐著的流民。

    偶爾也會有幾個膽子大的撲上來問他們要點吃的或者是銀子，馬掌櫃並不會讓他們近，大多都直接嗬斥，讓他們退開。

    “這些流民很可憐的！”馬掌櫃一邊趕著牛車一邊說道，“流離失所，食不果腹！”

    “那你還對他們那麽兇？”紅豆忍不住說道。

    馬掌櫃笑了一聲：“你知道，一個人為了讓自己活下去，能做出多可怕的事嗎？你看看那些流民，你隻要對一個人出了手，就會有數雙手把你拉住，然後就會把你拽下去，可是你卻沒有那麽多東西可以分給他們，你覺得出手的你最後會變什麽樣子？”

    紅豆沉默了。

    一旁的春一聲不吭，是窮苦出，最清楚田地對於莊稼人來說的重要，也很明白，一場大水帶來的不僅僅隻是妻離子散，更有可能是絕戶。

    的包袱裏麵有足夠一輩子生存的資本，拿出來一點點就可以給一個人一條活路，可是這裏的人太多了，幫不了那麽多人，還有可能會把自己拉下水，所以明明知道那些人很苦，可是春，卻也隻是的拿出兩個包子給那對苦命的母。

    外頭的馬掌櫃見春不吭聲，便忍不住問道：“嘿，你怎麽都不可憐人家？”

    “窮則獨善其，達則兼濟天下！”春淡淡的說道，“幫不上他們的同，除了讓自己到無能為力的痛苦以外，沒有任何作用！”

    馬掌櫃微微挑眉，對這個漂亮的姑娘，多了幾分讚許：“你還沒跟我說你什麽呢？”

    “我阿花吧！”春笑了一聲。

    馬掌櫃微微挑眉，他覺得這個名字不太符合的氣質，但是人嘛，出門在外又有幾個會用自己的真名呢，所以也不多問，隻是應了一聲：“你看的很通啊，反正咱們也幫不上忙，就不要讓他們靠過來了，不然給了他們希，要讓他們失，那才真的是絕！”

    紅豆看著春，見垂著眸不吭聲，便明白的意思。

    坐車一路往南，路上到都能夠看到衫襤褸的流民，時不時的就會有哀嚎哭聲，也會有人上來想要搭便車，馬掌櫃通通拒絕了，一路上都不敢停下車來，就怕一停車就會有流民簇擁上來。

    “我想過路上會遇上很多流民，但是怎麽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有這麽多，不都說徽州已經封城了嗎？他們是怎麽出來的？”難得在沒有人的地方停下來休息一會兒，馬掌櫃一邊吃東西，一邊抱怨。

    紅豆給馬掌櫃遞上水：“馬掌櫃，你吃完東西趕睡一小會兒，我和姑娘在外麵給你看著牛！”

    因為路上到都是流民，馬掌櫃已經連著趕了一天一夜的路，眼睛都已經熬得通紅，好不容易才走到這個沒有什麽人的山腳下，說什麽也得讓他先好好休息一會兒。

    馬掌櫃的的確確也有些扛不住了，便去一旁找了個地方，用鬥笠一蓋，就去休息了。

    黃牛也正好停下來在邊上吃吃草，春和紅豆也在這裏活活。

    春在山腳下走，回頭的時候就看到紅豆拿著水壺去一旁的山裏頭舀水，便趕住：“紅豆，別去！”

    紅豆有些納悶：“怎麽了姑娘？”

    “這是生水，剛剛發過大水，就不要喝生水了！我記得馬車裏麵有一個茶壺罐，我們把水煮一煮再裝到水壺裏去。”春走到紅豆邊，輕聲說道。

    紅豆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但是也沒有多問，畢竟在京城的時候，他們也的確不怎麽喝生水，哪怕是山泉水也要煮一遍才會去喝。

    紅豆在哪裏生火煮水，春便沿著周圍撿了很多公英和一些剛剛了芽的馬齒莧，在河邊將他們清洗幹淨，然後回到紅豆邊：“再煮一壺公英茶吧！”

    “啊？”紅豆剛剛煮了一壺熱水，就看到春回來，“姑娘不是最不喜歡這些帶著藥味的茶水了嗎？”

    “我們一路上遇到這麽多流民，也不知道徽州城到底是什麽樣的況，萬一真的有瘟疫，我們和這麽多人接過，喝點清涼解毒的茶防備著也是好的。”春說著，將已經清洗幹淨的公英放進了壺裏。

    就在們說話的時候，不遠踉踉蹌蹌的走過來一對夫妻。

    “當家的，當家的，你醒一醒，當家的！”子哀嚎。

    紅豆瞧著，猛的起：“別是暈了，我去拿著吃的……”

    “別去！”春一把拉住紅豆的手。

    紅豆有些莫名。

    “那個男的不是暈了！”春輕聲說道，“你看他臉灰青，黑紫，是得病了！”

    紅豆腳下一。

    可即便如此，那子還是將目投向了他們，哭喊著就往他們這裏跑了過來：“姑娘，姑娘，你救救我們，你救救我們！”

    澇災過後，最有可能就會產生瘟疫，這個時候一個快要病死的流民，誰都不敢靠近，紅豆也被嚇得後退了一步。

    “你別過來！”春冷聲嗬斥。

    子大約是被嚇到了腳下一頓：“我……”

    “如果你是要吃的，喝的我可以給你，但是如果你想要讓我救你的丈夫，我做不到，看他那副樣子，應該病了好些日子了，你得去找大夫！”春說著，將一個已經裝滿了水的水壺丟了過去。

    子聽著春的話，當下就哭了起來：“大夫，哪有大夫肯給他治病啊，一聽說我們是從徽州來的，就好像看到什麽毒蛇猛一樣，恨不得拿雄黃酒潑我們一頓，誰敢給他看病啊！”

    “如果是高燒不退，你可以試試看去挖點荊芥給他吃，還有公英，都是些清涼解毒的！要是能找到車前草，就用車前草給他煮水喝！”春看著哀嚎的子，有些於心不忍，“我看你們也帶了鍋碗瓢盆，多煮點水給他喝，旁的……我們也幫不上你！”

    子聽到春的話，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荊芥和公英我都認識，車前草是什麽？”

    “就是你們平時說的牛舌草！”春看著子，無奈的說道，“我們也幫不了你什麽，你們也隻能自求多福。”

    可是即便如此，子也是千恩萬謝的。

    將男人安頓好，就自己去山裏頭找草藥去了，紅豆瞧著多有幾分於心不忍：“姑娘，他還有救嗎？”

    “得看他自己，如果真的是時疫，怕是沒有幾個人能治好，但是如果隻是尋常的風寒發熱，這幾個藥雖然糙了一些，但是清涼解毒也能退熱！”春輕聲說道。

    紅豆忍不住歎息：“這都什麽事啊！”

    大約過了兩個時辰，那子辛辛苦苦的煮了水，給男人喝了好幾碗，自己卻沒能喝一口。

    春和紅豆拿出了饅頭吃，那子便瞧著一直咽口水，也不過來要，隻是怯生生的瞧著。

    春到底沒忍心，用幹淨的帕子包了五六個饅頭丟了過去：“我們也不多，就隻能給你這些，那些水你也多喝些，畢竟你們一直待在一起！”

    人自然是千恩萬謝的。

    春和紅豆卻也沒有一直待著，沒多久，馬掌櫃就睡夠了，起駕車離開了，走的時候，春瞧見，那男人的臉好了不，也不曉得是吃了藥還是吃了饅頭，總歸是好一些了！

    接下來的一路，說是殍遍野也不為過，都是哀嚎，有母親丟了孩子的，有丈夫死了妻子的，春和紅豆再也沒有掀開過簾子，好像這樣，就看不到外頭的災禍和人間疾苦。

    馬掌櫃也從原來的說說笑笑，變得沉默，越靠近杭城，流民竟然越多，而他們就在杭城前一個小鎮被攔了下來：“有魚牌嗎？”

    春看著守在門口的人，遞出了自己的魚牌：“我不是流民，我這是要回家！”

    守衛看著春半晌：“可真是挑了個好時候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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