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掰了掰手指,點頭道,“壞的。”
胡安和說, “我今個又去了趟永定,但翠娘還是不在, 昨個就不在,韋掌柜說去石泉縣收賬了,但沒想到今個還沒回來。翠娘不在,我就和韋掌柜聊了聊,他喜歡讀書人嘛, 你知道的,我本想與他施展下自己的才華,但是你知道他竟與我說什麼?”
阮言初仍舊和小結埋頭讀書, 薛延一副答不理樣子,只有阿梨饒有興味,問,“說什麼?”
想到這里,胡安和仍舊有些憤憤不平,咬重了音道,“他說現在治安太差,山賊橫行,最近他的酒樓里還來了好幾個穿著破破爛爛打西邊來的逃荒人,他怕有人來打砸搶燒,所以準備給翠娘比武招親!”
阿梨懵懵懂懂地“啊”了聲,不知該說什麼了。
薛延也被這話嚇了一跳,但瞧著胡安和說完后仍舊滿面喜的樣子,狐疑問,“那你說的那個好消息是什麼?”
胡安和滋滋道,“我一聽就急了,也不管別的了,當場就提了親。”
“……”小結一臉震驚,問,“韋掌柜同意了?”
胡安和說,“我怎麼也是一表人才,腹有詩書,前途無量,為什麼要拒絕我,且我又是真心的,那一番言辭懇切,聽者容。”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小結手一頓,筆尖在紙上劃出長長一道。他實在是想不明白,胡安和是什麼時候就喜歡上了韋翠娘的,又是怎麼就下定決心以相許了,明明前幾日時候人家還對他答不理的,這轉眼就要喜結連理了。
安靜好半晌,薛延忽然涼涼道,“你別忘了,你還是個有婚約的人,這事若是被韋翠娘知道了,一層皮都不夠的,我救不了你。”
胡安和本興的神瞬間皸裂,他皺皺眉,找了個地方坐下來,自顧自言語道,“總會有辦法的。”
薛延沒再說話,他往后靠在墻壁上,垂著眸玩阿梨的手指。手指細長,白皙,左手上套著枚翠玉戒指,瞧著極為養眼,薛延掌心,又指肚,不釋手。
阿梨卻因著剛才胡安和的話而高興起來,雖然這只是韋掌柜一面的答應,韋翠娘同不同意還另說,且有一大堆的爛攤子,但還是覺得胡安和能有今日這樣的勇氣實在難得。往側在薛延的耳朵邊,小聲與他說著小話,明明八字才一撇的事,卻也已經連酒席時候吃什麼菜都開始心上了。
薛延拽著的手腕,笑瞇瞇地聽著,眼睛微闔。
直到胡安和像是被踩了尾似的,又了下,薛延被嚇了一跳,他猛地睜開眼,跳到地上就想把胡安和給丟出去。
胡安和瞪著眼睛道,“薛延,你先別我,我忘了和你說,我還有個更壞的消息。”他沒敢再繞彎子惹薛延生氣,直截了當道,“我爹剛接到朝廷下發的信函,要求隴縣準備三千兵,以防周軍進攻。”
他重重道,“要打仗了。”
如果說,那會聽見那幾個商客說的時候,薛延還有些懷疑,那這次,便就是真的信了。
小結和阮言初也停了筆,詫異向這邊。小結張張,本想說什麼,被阮言初攔下,他皺著眉,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安靜聽著。”
胡安和說,“三千兵,簡直就是個玩笑。整個隴縣才幾千人,算上老病殘,婦孺兒,也堪堪萬人而已,去哪里找那些青壯年,還要是兵,誓與城池共存亡。衙門里一些花拳繡的捕快,連個刀都使不利索,說實在的,還不如一群狼狗有戰斗力。”
薛延問,“那你爹打算怎麼辦?”
說到這,胡安和好似有些于啟齒,磨蹭半晌才道,“我爹說他收拾收拾,準備逃了。”
薛延愣了瞬,而后點點頭,表示可以理解。
若說做一事,胡魁文秉公執法,雖然早年也犯過糊涂做過錯事,但自從來隴縣以來,他一直是盡心盡力為百姓做好事的,算是個好。他有些貪財,有時候膽小怕事,卻忠于朝廷,若是敵軍來襲,自家有兵有馬的況下,就算實力懸殊,他也能鼓起勇氣殊死一戰。可如今,并不是實力懸殊了,只是送死而已。
胡安和嘆口氣道,“其實他也不想這樣,但要不然能怎麼辦?咱們打也打不過,斗爭實在是無謂之事。百姓日子過得也苦,早就沒什麼保家衛國的心思了,而對大多數底層百姓來說,有就是娘,管你這個娘姓什麼。苛捐重稅,咱們這樣荒寂的地方,大家活著已經夠難了,怎麼能再讓人白白送死。沒必要的犧牲便就不做了,縣衙中還剩些古籍文,都帶走,也算是盡了份心。”
小結呆呆坐在凳子上,好半天沒反應過來,喃喃問,“二掌柜的,你不是開玩笑吧?”
胡安和瞪他一眼,“命攸關之事,還能騙你不。周軍能征善戰,而朝廷無能,連員大將都挑不出來,新皇昏庸,原本的好清都因為他蒙了不白之冤……”說到這,他下意識掃了薛延一眼,見他眼神淡淡沒什麼表,趕轉了話頭,繼續道,“反正早晚都要走的,最晚三月,早的話,半月就得走了。”
薛延的祖父就是死于誣陷,被人說通敵叛國,斬首示眾。薛之寅清正廉潔一輩子,卻于晚年遭此橫禍,薛家泱泱大族,頃刻之間分崩離析,后有諫臣為薛之寅平反,但皇帝為顧全自己面,充耳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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